太子蕭允翊體內的子蠱既除,雖因長久昏迷和蠱毒侵蝕導致身體極度虛弱,需精心調養,但性命已然無礙。東宮的緊張氣氛稍緩,然而整個皇宮乃至京城,卻因邊境異動和京畿附近不明武裝的集結而籠罩在一片山雨欲來的壓抑之中。
乾元殿側殿,燭火徹夜未熄。蕭景琰與幾位心腹重臣緊急商議應對之策,調兵遣將,穩定京畿,同時密切關注邊境宇文玥與北狄殘部的動向。而沈清辭在確認太子情況穩定後,便將照料之事交由太醫,自己則與失散多年、剛剛相認的姐姐楚晚螢,回到了鳳儀宮沈清辭居所)。
宮人早已被屏退,殿內隻剩下姐妹二人。曆經生死劫難與驚天秘密的揭露,兩人相對而坐,一時竟有些恍如隔世般的沉默。桌上,放著那隻見證了楚家悲劇和姐妹離散的舊銀鐲,以及楚晚螢帶來的、盛放著“蝕心蠱”母蠱的琉璃瓶——這亦是宇文玥罪行的鐵證。
“姐姐……”沈清辭楚晚寧)率先開口,聲音帶著哽咽,她伸出手,緊緊握住楚晚螢布滿薄繭的手,“這些年,你受苦了。”她難以想象,姐姐是如何在仇人身邊隱忍蟄伏,周旋於虎狼之中,獨自背負著血海深仇和尋找真相的重擔。
楚晚螢反握住妹妹的手,眼中雖有淚光,但更多的是一種曆經磨難後的堅韌與冷靜:“晚寧,比起闔家慘死,我這點苦算不得什麼。重要的是,我們還活著,而且,我們等到了為楚家洗刷冤屈的機會!”
她看著妹妹,語氣變得急促而堅定:“宇文玥如今丟失母蠱,計劃接連受挫,必然不會坐以待斃。我們必須趁他下一步行動之前,搶先出手!而最能打擊他,也能徹底穩固陛下和你在朝中地位的,就是重審楚家舊案,將他的罪行公之於眾!”
沈清辭重重點頭,眼中燃起熊熊火焰。為楚家平反,是她入宮以來深埋心底的最大執念。“姐姐,你手中可有確鑿證據?”
“有!”楚晚螢斬釘截鐵,她從貼身衣物內取出一本薄薄的、邊緣破損的冊子,封麵上正是熟悉的《楚門醫案》字樣,但比沈清辭手中那本更為古舊,“這是父親留下的真正原本,其中不僅記載了更高深的醫理,最後一卷,還有父親記錄下的,他與宇文玥幾次秘密接觸的經過,以及宇文玥索要醫案、並以我性命相挾的片段!父親當時已察覺宇文玥圖謀不軌,暗中留下了這些記錄。”
她又拿出幾封字跡潦草、顯然是在倉促間寫就的信函:“這是楚家被抄沒前夜,父親設法送出的密信,收信人是他的至交,時任刑部侍郎的劉明遠大人。信中詳述了宇文玥的威脅及他對楚家即將遭遇不測的預感。可惜……劉大人在試圖調查此事時,也遭陷害,被貶黜出京,不久便‘意外’身亡。這些信,是我後來費儘心力,從他後人手中秘密取回的。”
除此之外,還有當年具體經辦楚家“謀逆”案的一些官員的口供部分是通過明月閣手段獲取),以及宇文玥通過特殊渠道,將楚家部分“罪證”實為偽造)遞交給先帝近侍李德全已證實為墨家人)的記錄副本。
這些證據環環相扣,雖非全部直接指向宇文玥,但足以形成一個清晰的鏈條,揭示出楚家冤案的巨大疑點,並將矛頭直指宇文玥及其背後的勢力。
“太好了!”沈清辭看著這些沉甸甸的證據,激動得身軀微顫,“有這些,足以請求陛下下旨,重審此案!”
“不僅如此,”楚晚螢補充道,眼中閃過一絲智慧的光芒,“我們還需在朝堂之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將此事引爆。宇文玥在朝中經營多年,必有黨羽。若暗中審查,難保不會走漏風聲,讓他有機會銷毀證據或再次構陷。唯有雷霆之勢,公開審理,才能打他一個措手不及,也讓天下人看清他的真麵目!”
姐妹二人仔細商議了呈遞證據、朝堂發難的每一個細節,直至東方既白。
翌日清晨,金鑾殿上。百官肅立,雖然邊境警報未除,但皇帝回宮、太子轉危為安的消息,還是讓朝堂的氣氛稍微緩和了一些。
蕭景琰端坐龍椅,麵容冷峻,目光掃過殿下群臣。他已知曉沈清辭姐妹的計劃,並予以默許和支持。
例行朝議之後,蕭景琰並未宣布退朝,而是沉聲開口:“眾卿,今日朕有一事,關乎國本,亦關乎一樁沉寂多年的舊案,需在此殿之上,辨明是非,還冤者以清白!”
此言一出,百官皆是一愣,紛紛抬頭,不明所以。
沈清辭身著貴妃朝服,自屏風後緩步走出,手中捧著一個錦盒。她走到殿中,向蕭景琰行禮後,轉身麵向群臣,聲音清越而堅定:“陛下,諸位大人,臣妾今日,要為我楚家滿門一百三十七口,鳴冤!”
楚家!
這個名字如同投入靜湖的巨石,瞬間在朝堂上引起了巨大的波瀾!許多老臣都還記得十多年前那樁震驚朝野的“楚太醫通敵叛國”案,楚家一夜之間覆滅,隻有年幼的幺女據說早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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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娘娘,”一位素與宇文玥交好的禦史大夫出列質疑,“楚家謀逆一案,先帝在位時已有定論,人證物證俱在,豈可因娘娘一家之言而輕易翻案?況且,娘娘自稱楚家之後,又有何憑證?”
沈清辭並未直接回答,而是將目光投向殿外:“憑證在此!請陛下宣證人上殿!”
在百官驚疑的目光中,楚晚螢一身素衣,未施粉黛,手持那本原始《楚門醫案》和那些密信,一步步走入金鑾殿。她雖衣著樸素,但那份曆經風霜沉澱下來的氣度,以及眉眼間與沈清辭隱約的相似,讓眾人心中已信了三分。
“民女楚晚螢,楚家長女,拜見陛下!”楚晚螢跪倒在地,聲音清晰地將自己的身份、如何被宇文玥囚禁、楚家如何被構陷的經過,條理分明地陳述出來。隨後,她將手中的證據高高舉起:“此乃先父留下的《楚門醫案》真本,內有宇文玥威逼利誘、索要醫案的記錄!此乃先父預感大禍臨頭,寫給劉明遠大員的密信!此乃當年構陷楚家的部分經手官員的口供及宇文玥與內侍李德全勾結的線索!請陛下與諸位大人明鑒!”
內侍將證據呈上禦案,並分發給幾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及刑部、大理寺主官閱覽。
殿內頓時一片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