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國公府的夜襲，如同在平靜的湖麵投下巨石，餘波迅速擴散至整個京城。遇襲次日，朝廷便以“整飭京畿治安，肅清前朝餘孽”為由，宣布即日起實行宵禁，並對所有番邦使團人員的活動範圍加以限製，無鴻臚寺官員陪同，不得擅離四方館。一隊隊盔甲鮮明的禁軍士兵開赴街頭，巡邏的密度增加了數倍，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山雨欲來的緊張氣息。
四方館內外，更是被皇城司的暗探圍得如同鐵桶一般。佩德羅站在房間的窗前，看著樓下街道上那些看似隨意走動、實則目光銳利的便衣探子，臉色陰沉如水。
“閣下，大靖朝廷的反應比我們預想的要激烈得多。”卡洛斯神父憂心忡忡地說道，“我們的行動被完全限製了，那三個被俘的人……”
“他們什麼都不會說，”佩德羅打斷他，聲音冰冷，“來之前就做好了準備，他們隻知道執行命令，不清楚核心計劃。大靖人撬不開他們的嘴。”話雖如此，他緊握的拳頭卻暴露了內心的不平靜。損失了精心培養的潛行者，還打草驚蛇，這無疑是一次重大的挫敗。
安東尼奧船長暴躁地低吼：“難道我們就這麼算了？‘指引之匣’就在那個獨臂公爵手裡！還有他昨晚展現的力量……那絕對是‘匣靈’的共鳴！他就是我們要找的‘鑰匙’！”
“我當然知道！”佩德羅猛地轉身，眼中布滿血絲，“但你現在衝出去，能從他手裡搶過來嗎？能突破外麵那些大靖精銳的包圍嗎？硬來已經行不通了！”
他深吸幾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走到桌邊，拿起羽毛筆，飛快地在一張精美的信箋上書寫起來。
“既然無法強取，那就隻能……智取了。”佩德羅將寫好的信箋裝入信封，遞給卡洛斯，“以我的名義，向靖國公墨雲舟遞上拜帖，措辭要恭敬，表達我們對昨夜京城騷亂的關切，以及對可能因此給國公爺帶來困擾的深深歉意。並請求拜訪，就……海事合作與一些共同感興趣的學術問題進行探討。”
卡洛斯接過拜帖，有些遲疑：“閣下，他會見我們嗎？尤其是在這個時候？”
佩德羅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他會的。因為他也想知道，我們到底知道多少，想做什麼。更重要的是……‘指引之匣’選擇了他，他此刻恐怕比我們更加困惑和渴望答案。這就是我們的機會。”
……
靖國公府內，經過一夜的動蕩，雖然屍體和戰鬥痕跡已被清理，但那種肅殺的氣氛仍未完全散去。侍衛們更加警惕，府中下人行事也格外小心翼翼。
墨雲舟在楚晚瑩的堅持下，由太醫署派來的太醫仔細診了脈。太醫診斷他心神耗損過度，開了安神定驚的方子，卻對那玄奧力量的來源一無所知。
“國公爺，昨夜您動用那……力量，身體可有何處不適？”楚晚瑩端著剛煎好的藥，眼中滿是擔憂。
墨雲舟接過藥碗，搖了搖頭，眉頭卻緊鎖著：“身體並無大礙，隻是……”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這裡，多了很多東西。一些破碎的畫麵，難以理解的符號，還有……一種冰冷的呼喚。晚瑩，那匣子，它好像……是活的。”
楚晚瑩心中一寒：“活的？這……這怎麼可能？”
“我也說不清，”墨雲舟將昨夜感受到的信息衝擊和最後那仿佛來自匣子本身的引導力量詳細說了一遍，“它似乎在向我傳遞什麼，又似乎在借助我保護它自己。佩德羅他們如此執著於它，恐怕就是因為它蘊含著超越我們想象的力量和秘密。”
就在這時，管家來報，弗朗機特使佩德羅遣人送來了拜帖。
墨雲舟與楚晚瑩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凝重。
“果然來了。”墨雲舟冷笑一聲，“看來硬的不行，想來軟的了。”他沉吟片刻，對管家道，“回複他們，本國公身體不適，需要靜養，暫不見客。”
他需要時間消化昨夜得到的信息，也需要與蕭景琰商議對策。
然而，佩德羅似乎料到了會被拒絕。接下來的兩日，他每日都遣人送來問候的禮物和請求拜訪的信件，言辭一次比一次懇切，並隱約提及“對於某些共同關心的、涉及上古遺跡與能量本質的問題，願與公爵閣下深入交流”。
這些話語，如同羽毛般搔刮著墨雲舟的心。他確實渴望了解“玄機匣”和那些湧入腦海信息的真相。
第三日，墨雲舟奉召入宮。
禦書房內，蕭景琰、沈清辭以及淩雲均在。墨雲舟將佩德羅連日來的舉動和自己的感受詳細稟報。
“陛下，娘娘，”墨雲舟沉聲道，“那‘玄機匣’非同小可，它似乎蘊含著一套迥異於當今的知識體係，甚至可能涉及到……世界本源的一些規則。佩德羅他們顯然知道得更多，他們稱其為‘指引之匣’，並認為臣是開啟什麼的‘鑰匙’。臣認為，一味回避並非良策，或許……可以有限度地接觸，摸清他們的底細和真正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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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景琰手指敲著禦案，看向沈清辭：“皇後以為如何？”
沈清辭思忖片刻，道：“陛下，雲舟所言不無道理。那匣子力量詭異，若不能弄清其根源與掌控之法，長期留在雲舟身邊，恐是禍非福。弗朗機人雖心懷叵測，但他們掌握的信息或許能幫助我們理解此物。隻是，接觸必須在絕對可控的前提下進行。”
淩雲補充道：“陛下，根據對那三名被俘刺客的審訊，雖然他們核心信息不多，但零碎情報拚湊，以及我們安插在四方館內線的回報，可以確認佩德羅攜帶的那些金屬箱，被稱為‘聖器組件’，他們似乎急於將其激活。而激活的關鍵，很可能就是墨國公和‘指引之匣’。”
蕭景琰眼中精光一閃：“也就是說，他們現在比我們更著急？既然如此……雲舟，朕準你見一見那個佩德羅。地點，就在你的國公府。淩雲，你親自帶人布置，確保萬無一失！朕要看看，他到底能拿出什麼籌碼來談這個‘合作’！”
“臣遵旨！”墨雲舟和淩雲齊聲應道。
當日下午，佩德羅收到了靖國公府同意會麵的回複。他精心準備了一番，隻帶了卡洛斯神父一人，在鴻臚寺官員的“陪同”下，再次來到了靖國公府。
會麵地點設在府中的花廳，四周看似隻有尋常侍衛，實則暗處不知隱藏了多少高手。墨雲舟端坐主位，楚晚瑩以女主人的身份在一旁作陪。淩雲則扮作管家，垂手侍立在廳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