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安殿內,時間仿佛凝固。
墨雲舟閉目凝神,全部心神都維係在那一道自“玄機匣”延伸出的、幾不可見的黑色絲線上。它如同活物,穿透至陽陣法光幕,無視空間阻隔,執拗地探向京西寒潭方向。
蕭景琰立於陣眼,周身龍氣雖引而不發,那屬於帝王的威壓卻已讓殿內空氣變得沉重。他目光銳利如鷹隼,緊緊鎖定墨雲舟,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變化。淩雲及其麾下精銳,更是屏息凝神,體內真氣流轉,與腳下陣法共鳴,確保這“談判場”固若金湯。
殿外,楚晚瑩雙手緊握,指甲幾乎掐入掌心。孫院正一手捧著沈清辭增補的《楚門醫案》副本,另一手扣著數枚細長金針,額角滲出細密汗珠。
一息,兩息……十息……
就在眾人以為溝通失敗,那黑色絲線即將無功而返之際——
嗡!
“玄機匣”猛地一震!其上的幽暗光芒驟然暴漲,不再是溫和的深邃,而是帶著一種侵蝕性的冰冷!整個欽安殿的至陽陣法仿佛受到了挑釁,符文流轉瞬間加速,光芒大盛,與那幽暗光暈形成涇渭分明卻又相互僵持的對峙。
墨雲舟悶哼一聲,身體微晃,臉色瞬間又蒼白了幾分,但他依舊穩穩站立,法訣未變。
緊接著,一個非男非女、充滿了混亂與古老意味的聲音,直接在所有人的意識深處響起,帶著刺骨的寒意與瘋狂的笑意:
“嗬嗬……哈哈……源鑰的持有者……渺小卻又勇敢的凡人……你,竟真的……呼喚了偉大的守望者·厄薩羅斯……”
這聲音並非通過耳朵聽見,而是直接烙印在神魂之上,帶著精神汙染的力量。幾名修為稍弱的皇城司高手身形一晃,臉上露出痛苦之色,連忙凝神抵抗。
蕭景琰眼中厲色一閃,周身龍氣微微蒸騰,一股堂皇正大的意念如同無形壁壘,將那試圖擴散的精神汙染強行壓製在陣法核心區域。
墨雲舟深吸一口氣,以精神力凝聚回應,聲音在意識層麵清晰傳遞:“厄薩羅斯,遵循古老的契約回響,我邀請你的意識於此。我們需要對話。”
“對話?”那混亂的聲音帶著譏諷,“與即將被潮汐吞噬的塵埃,有何可談?守望已成囚籠,職責化為枷鎖……爾等可知,被遺忘在時空角落的孤寂與……怨恨!”
最後一個詞,帶著滔天的怨毒衝擊而來,墨雲舟首當其衝,身形再次一晃,嘴角溢出一絲鮮血。但他眼神依舊清明,甚至帶著一種冷靜的分析。他感受到,這怨毒背後,隱藏著極深的痛苦與……一絲不易察覺的迫切。
“我們感知到了‘虛無之潮’,”墨雲舟不顧神魂傳來的刺痛,繼續傳達意念,“它並非與你無關,對麼?‘潮汐將臨’,這是你通過玄機匣傳遞的信息。若潮汐吞沒此界,你這被封印的‘守望者’,又將如何?”
“吞沒?哈哈……或許是解脫!”厄薩羅斯的聲音忽高忽低,充滿癲狂,“但這無儘的囚禁……吾厭倦了!源鑰持有者,你的靈魂……很特彆,帶著令吾熟悉又厭惡的氣息……或許,我們可以做一筆……交易?”
“什麼交易?”墨雲舟警惕驟升。
“釋放吾!哪怕隻是部分意識脫離那該死的寒潭封印!”厄薩羅斯的聲音充滿了誘惑與急切,“作為回報,吾可以告訴你們‘潮汐’的真正麵目,它的弱點,甚至……如何延緩它的到來!還可以告訴你,那三個渺小魂魄的治愈之法!如何?用吾之自由,換取爾等生存之機!”
此言一出,蕭景琰臉色瞬間陰沉如水。釋放這妖物?簡直是癡心妄想!
墨雲舟更是斷然拒絕:“不可能!放任你此等存在降臨世間,與引狼入室何異?屆時災難恐比‘虛無之潮’更甚!”
“愚蠢!短視!”厄薩羅斯的聲音陡然變得尖利,“爾等根本不明白麵對的是什麼!潮汐之下,萬物歸虛!這片天地,連同這可笑的國家,都將不複存在!區區封印,在潮汐麵前如同紙糊!吾之存在,或許還能成為爾等掙紮的……盟友!”
“盟友?”蕭景琰終於忍不住,宏大的意誌攜帶著龍威加入對話,聲音冰冷而充滿威嚴,“一個視人命為草芥,以吞噬靈魂為樂的妖物,也配談盟友?朕之大靖,縱有萬難,亦不會與虎謀皮!”
“帝王龍氣……哼!”厄薩羅斯似乎對蕭景琰頗為忌憚,聲音中的瘋狂稍斂,但怨毒不減,“既然如此,那便沒什麼好談的了!等著吧,等待潮汐將爾等連同這無聊的王朝一同抹去!至於那三個魂魄,就讓他們永遠沉淪吧!還有那個女人……坤寧宮裡的那個,她的靈魂似乎格外‘香甜’,與這源鑰,與那該死的‘守望者’傳承,都有著聯係……下一次,或許她就沒這麼幸運了!”
它竟直接威脅到了沈清辭!
墨雲舟心頭劇震,但強行壓下怒火,捕捉到了關鍵信息:“你說皇後與‘守望者’傳承有關?說清楚!”
“哈哈……自己去探尋吧,渺小的持有者!在絕望中探尋真相,亦是樂趣!”厄薩羅斯的聲音開始變得飄忽不定,那連接意識的黑色絲線也開始劇烈波動,似乎隨時可能斷裂。它似乎打定主意不再提供有用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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溝通即將失敗!
就在此時,墨雲舟眼中決然之色一閃,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蘊含精血的真元噴在“玄機匣”上!
“以血為引,魂契加固!厄薩羅斯,你看這是什麼!”
他單手疾點,並非指向厄薩羅斯,而是引動了懷中另一件物事——那是一枚看似普通的龜甲,但上麵卻銘刻著極其古老的雪岩族祈福紋路!這是岩生當初隨軍出征前,偷偷塞給墨雲舟的,說是族中長老所賜,能寧心靜氣。墨雲舟一直帶在身上,此刻福至心靈,將其祭出!
那龜甲在墨雲舟精血與“玄機匣”幽光的共同作用下,竟散發出一種蒼涼、厚重、與厄薩羅斯身上那種混亂古老氣息同源,卻又更加純淨平和的光芒!
“這是……聖地……守墓人的氣息?!”厄薩羅斯那原本充滿瘋狂和即將消散的意識,陡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震動與……一絲難以置信的驚懼?“不可能!守墓人一族早已隨初代守望者葬於時空亂流!你……你怎會……”
它的聲音戛然而止,仿佛意識到了失言。
墨雲舟心中掀起驚濤駭浪!雪岩族?守墓人?初代守望者?這些信息碎片瘋狂衝擊著他的認知。但他表麵不動聲色,趁熱打鐵:“看來你認得此物。那麼,現在我們可以重新談談了?關於潮汐,關於守望者,關於……守墓人。”
短暫的沉默,厄薩羅斯的意識波動變得極其複雜,混亂、怨恨、驚疑,甚至還有一絲……追憶?
“……哼!”最終,它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冷哼,“渺小的凡人,你確實……總能帶來‘驚喜’。”
那原本即將斷裂的黑色絲線,重新穩定了下來。隻是這一次,厄薩羅斯的聲音不再充滿戲謔和誘惑,而是帶上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