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娟,你彆擔心,你家的問題隻要交代清楚了,不會有事兒的。瞧你眼睛都熬紅了,低血糖又犯了吧?”
沈芙娟搖頭,目光落在辦公桌的台曆上,眉心一跳。
1970年,8月30號,距離他們家被下放還有五天。
前世,她跟愛人被舉報,連累全家下放。
那是東北最苦寒的地方,黑河村,紅旗公社,缺衣少糧,天寒地凍,懷孕兩個月的大兒媳還沒等熬到冬天就流產了,落下了紅症,連開春都沒挺到。
老大跟媳婦兒伉儷情深,不到兩年也因傷心過度走了。
剩下還沒成家的小兒子,因為搶修礦工被石頭砸傷,成了跛子,一輩子跟參軍夢無緣。
老伴兒一直覺得是自己的出身連累了兒子,鬱結於心,到東北的第三個年頭就得了肺癆,也撒下她了。
“芙娟,想什麼呢?”
宋主任見她愣神,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沈芙娟回神,鄭重看著這位老鄰居,“宋哥,我有點事兒想請你幫忙。”
“你說。”
沈芙娟埋頭寫了一串兒藥名,裡頭有治感冒的,有退燒的,有治鐵打損傷的,還有活血化瘀……
“你要這麼多藥乾什麼?”
宋主任看著單據微微皺眉,這年月物資緊缺,可不興倒買倒賣。
沈芙娟看穿他的想法,起身將辦公室的門從裡頭反鎖。
宋主任看著她行雲流水的動作,心下一片疑惑。
確保外麵不會有第三個人在,沈芙娟才放下心。她的視線飄忽,語氣凝重,“宋哥,我們家估計是挺不過去了,狡兔三窟,你最好也早做準備。我要這些藥,是為了下鄉做準備,鄉下醫療條件不好,我怕孩子們有個萬一……”
聽到下鄉兩字,宋主任麵色凝重,壓低了聲音:“你得著信兒了?”
見沈芙娟點頭,他二話沒說,出去把藥開齊了。
不一會,宋主任拿著開好的藥回來了。沈芙娟一邊道謝一邊把麻利把藥塞進布包裡。
宋主任沉默半晌,吐出一句話:“保重。”
沈芙娟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多謝。”
剛弄完,外頭就傳來敲門聲,男人低沉的聲音透過門縫,飄到沈芙娟耳中,“芙娟,我掛好了急診。”
沈芙娟起身開門,兩口子跟宋主任告彆,等人離開後,那句早做準備一直回蕩在他腦海裡。
醫院裡到處都彌漫了消毒水味兒。
她遠遠就在人群裡看到蘇家軒那道引人注目的身影。
男人手裡提著剛買的紅糖醪糟雞蛋水,遞給沈芙娟,語氣冷冰冰的,沒有一句廢話:“喝完,回家。”
放在上一世,沈芙娟隻覺得他是嫌棄自己惹麻煩了。
這會兒她端著手裡熱乎乎的紅糖醪糟雞蛋水,眼睛彎了彎,“謝謝老公。”
蘇家軒烏沉的眉眼一抬,落在女人盈盈的眉眼。
說來奇怪。
明明兩個人就像外人說得老夫老妻,可是這麼多年,沈芙娟給他的感覺,和初次見麵,沒有一絲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