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沉重的悶響在雜役院的角落裡回蕩。
李維咬著牙,將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手中的柴刀上,一下,又一下,劈砍著麵前堅硬如鐵的寒鐵木。
汗水浸透了他破爛的雜役服,緊緊貼在瘦削的脊背上,勾勒出根根分明的肋骨。額前的頭發被汗水打濕,黏在臉上,遮住了他大半張麵孔,隻露出一雙漆黑、卻近乎麻木的眼睛。
每揮動一次柴刀,他胸口都傳來一陣針紮似的細微痛楚。
那裡,曾經是靈根所在,是他通往修仙大道的希望之路。
一年前,他還是青雲宗外門弟子中頗被看好的苗子,雖非天縱奇才,卻也憑借努力有望築基。
直到那場“意外”的宗門任務,他為了掩護內門的聖女柳如煙撤退,被一頭凶獸震碎了全身靈根。
靈根,修仙之基。靈根儘碎,便意味著徹底淪為凡人,甚至比凡人更不如——經脈淤塞,肉身殘破,連最粗淺的強身健體功法都無法再修煉。
他成了廢人。
而被他救下的聖女柳如煙,隻是輕飄飄一句“李師弟辛苦,宗門會記得你的功勞”,便拿走了本該屬於他的療傷聖藥“地元草”,轉身飄然離去。
功勞?
記得?
李維嘴角扯出一個極淡、極冷的弧度,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他得到的,隻有一句“念在舊日功勞,準其留在宗內,於雜役處安置”。
於是,昔日的內門候選,變成了如今最低賤的雜役。
“喲,這不是我們曾經的‘天才’李師弟嗎?怎麼,還在跟這寒鐵木較勁呢?”
一個充滿譏諷的聲音傳來。
李維沒有抬頭,他知道來人是誰——張莽,同樣是雜役,卻因為巴結上了外門一位管事,在雜役院裡作威作福,尤其喜歡以欺淩他為樂。
張莽見李維不答話,感覺受到了蔑視,上前一步,一腳踹翻了李維旁邊好不容易打來的半桶清水。
“嘩啦——”
渾濁的水流了一地,浸濕了李維的褲腳和草鞋。
“老子跟你說話呢,聾了?”張魁梧的身軀擋在李維麵前,陰影將他完全籠罩,“今天的柴火劈不完,晚上就彆想領餿飯了!哦,我忘了,你就算領了,也是豬狗不食的玩意兒,跟你這‘藥渣’正相配,哈哈哈!”
“藥渣”二字,他咬得極重。
周圍幾個忙碌的雜役聞言,也發出了低低的竊笑聲,目光中充滿了鄙夷和幸災樂禍。
沒有人會同情一個廢人,尤其是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修仙世界。踩他一腳,仿佛能讓他們自己卑微的存在感,得到一絲可憐的提升。
李維握著柴刀的手,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發白。
他依舊沒有抬頭,隻是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低沉如野獸般的回應:“……柴,我會劈完。”
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執拗。
“哼,算你識相!”張莽啐了一口,似乎覺得無趣,又狠狠瞪了李維一眼,這才帶著跟班揚長而去。
周圍恢複了寂靜,隻剩下李維單調的劈柴聲。
一下,又一下。
仿佛劈的不是柴,而是他破碎的命運,是他無儘的屈辱。
夕陽的餘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孤獨,蜷縮在雜役院肮臟的角落裡,與陰影融為一體。
他叫李維。
曾是宗門裡最卑微的雜役,靈根儘碎,受儘白眼,被視作藥渣,棄如敝履。
但無人知曉。
在這具看似廢物的軀殼深處,在那無儘的黑暗與絕望的絕境之底,一點不甘的星火,正於死灰中,頑強地等待著燎原的時機。
他們都在等著看他徹底腐爛。
而他,在等著吞掉這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