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幻夢天族的最後血脈
蘇曉夢的話語，如同冰冷的錐子，刺破了劫後餘生的短暫平靜，也刺入了李維與秦無雙的心底。
室內陷入一片死寂，唯有她壓抑不住的、細微的啜泣聲，和窗外尚未完全平息的法則亂流呼嘯聲交織在一起。
秦無雙虎目圓睜，即使是他這般曆經上古戰火、見慣生死的心性，在通過李維共享的零碎畫麵與蘇曉夢此刻的狀態，大致推斷出那場發生在遙遠過去的慘劇時，也不由得攥緊了拳頭，骨節發出劈啪輕響。那並非恐懼，而是對巡天盟這等行徑的滔天憤怒，以及對眼前這個一直以智謀和幻術示人、此刻卻脆弱得如同琉璃般的同伴，生出的一種混雜著痛惜與暴怒的情緒。
李維的手依舊穩穩地按在蘇曉夢的肩上，混沌神力溫和而堅定地流淌過去，如同沉穩的磐石，試圖安撫那驚濤駭浪般的靈魂創傷。他沒有出言安慰，因為任何語言在這種源自種族滅絕的深仇大恨麵前，都顯得蒼白無力。
蘇曉夢眼中的血紅與淚水漸漸止住，並非痛苦消失，而是那極致的悲慟過於龐大，反而沉澱為一種近乎死寂的冰冷。她緩緩坐起身，倚靠在榻邊，目光沒有焦點地落在虛空中的某一點，仿佛在重新審視那些被封印了無數歲月、如今洶湧而出的記憶碎片。
“幻夢天族……”她低聲重複著這個陌生又熟悉的名字，每一個音節都帶著血淚的重量。“生於夢幻與現實的夾縫，以編織夢境、窺探心象為天賦。我們的力量，源於萬物生靈最深層的情感與意念，而非單純的天地靈氣。在巡天盟眼中，我們是不穩定因素，是可能擾亂他們所謂‘絕對秩序’的……‘心魔之源’。”
她抬起手，指尖那縷七彩光暈不再不受控製，而是溫順地纏繞舞動，演化出種種如夢似幻的景象，有美夢的旖旎，也有噩夢的猙獰。
“他們稱我們為‘異數’，裁定我們的存在本身……便是對諸天秩序的褻瀆。”蘇曉夢的聲音帶著一絲嘲諷的冷意，“所以，清洗是必要的。就像修剪掉花園裡不聽話的枝丫，就像抹去畫卷上不該存在的墨點。”
她閉上眼，長長的睫毛投下陰影，遮住了眼底翻湧的痛苦。
“我是被選中的‘種子’之一。族中長老們以自身永恒沉淪於無序心象深淵為代價，強行撕裂世界屏障，送走了少數幾個血脈最純淨的幼童……我是唯一一個，成功逃到人族地域，並活下來的。”
她頓了頓，嘴角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封印很成功，我幾乎忘記了自己是誰，隻以為自己是個天賦異稟的人族孤兒。我學習人族的規矩，模仿人族的情感，用這身幻夢之力在人族的世界裡掙紮求存，一步步成為‘千麵魅影’……嗬，何其諷刺。我一直在用仇人賜予我血脈的力量，在仇人製定的規則下，小心翼翼地活著。”
說到這裡，她終於再次看向李維，那雙恢複了部分清明的眸子裡，是前所未有的堅定與……認同。
“直到遇見你，李維。”
“你的力量，你的道，與巡天盟格格不入，甚至……與這諸天萬界固有的規則都截然不同。你的神國，能包容我的幻夢之力，甚至能引動它產生共鳴。今日這天罰，更是徹底撕開了我靈魂上的偽裝。”
她深吸一口氣，仿佛做出了某個重大的決定，聲音雖輕，卻擲地有聲：
“我不是人族，李維。我是幻夢天族最後的血脈。我的族人，我的世界，都毀於巡天盟之手。這份血海深仇，早已融入我的骨血，我的靈魂。”
“從前，我不知仇人為誰，隻能渾噩度日。如今，我知道了。而你，李維，你是唯一一個，不僅無懼我的身份，反而有能力，也有決心，站在他們對立麵的人。”
秦無雙在一旁沉聲開口，聲音如同悶雷：“蘇姑娘，你的仇，便是我們的仇！那群道貌岸然的雜碎，俺老秦遲早要砸爛他們的狗頭！”
李維收回手，負手而立，目光似乎穿透了屋頂，看到了那冥冥中高懸於諸天之上的秩序之眼。他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曉夢，從你選擇留下，與我共建神庭的那一刻起，你便是我李維認可的同伴。你的過去，不會改變這一點。相反，它讓我們前進的道路，更加清晰。”
他低頭，看向蘇曉夢，混沌眼眸中仿佛有星河流轉，宇宙生滅。
“巡天盟視我為毒瘤，必欲除之而後快。他們視你的族群為異端，行滅族之舉。我們的道路，從本質上，就與他們宣揚的‘秩序’背道而馳。”
“既然如此……”
李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狂傲的弧度。
“那就讓這‘毒瘤’與‘異端’聯手，掀了他們的棋盤，重塑這該死的秩序！”
蘇曉夢望著他，望著這個在絕境中開辟神國，徒手托舉天罰，甚至反過來吞噬雷劫的男人。她眼中的冰冷漸漸消融，被一種更為熾烈的光芒所取代——那是找到了同路之人，找到了複仇與生存希望的火焰。
幻夢天族的最後血脈，與人族逆天而行的神國之主，在這一刻，因共同的敵人，締結了遠比之前更為牢固的盟約。
他們的目光交彙，無需再多言語。
對抗巡天盟的漫漫長路上，他們不再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