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
相約好的那棵斷了半截的矮小古樹下,柳洞清頎長的身形隱沒在蔥鬱叢林的陰影之中,正清楚地看著,那小心謹慎,從一旁泥濘的甚至不算窄路的地方踉蹌走來的年輕攤主。
“嚴榮!”
柳洞清輕聲呼喚的聲音忽然間從陰影之中傳出。
登時間,先是嚇得那年輕攤主整個人一個哆嗦,緊接著,臉色蒼白的嚴榮,這才循聲找到了那棵矮小古樹,進而找到了樹下的柳洞清。
“師兄你……知道我叫什麼了?”
柳洞清維持著白日裡那笑吟吟的表情。
“凡走過,必留痕,知道你叫什麼並不難,我總歸得先知道你的跟腳,免得有一天侯管事問起來,我卻什麼都答不上來。”
聞言,嚴榮剛剛有了些血氣的臉色猛地再度變得煞白。
他本能的抬起頭,要看向離峰更高處,侯管事那常年俯瞰著整個山陽道院的山間庭院。
可是這兒太靠近山腳下了,又有著古樹叢林遮罩。
嚴榮這一昂頭,卻最終什麼都沒看到。
於是,下一刻,嚴榮聲音惶恐而無措的重新看向柳洞清。
“師兄,我這一路,夠小心謹慎了,我連……我連大路都沒敢走,踩了一腳的泥,才淌過來……”
說著,嚴榮的聲音似是帶出了些哭腔。
與此同時,柳洞清緩步走到嚴榮麵前,一邊接過他提來的三隻鳥籠,一邊伸出手,輕輕地在嚴榮的肩膀上,很有規律的輕輕拍打著。
說來也奇。
隻這樣輕輕拍了幾下,嚴榮臉上的惶恐便消散去了許多,臉色也不再那樣的蒼白。
在半低垂著的眼簾中,柳洞清的眼波深處,有著一縷微弱的淺青色天光不斷的回旋。
侯管事無意間教給了柳洞清一種彆樣的天光用法。
如今看,很有效。
“我知道,師兄都知道。
不是有意要嚇你,記住剛剛的惶恐心情了嗎?
事情若敗露,師弟你心神要直麵的煉獄,會是剛剛那種惶恐的百倍,千倍,甚至更多!
但是……但是!
隻要你往後每一次,都像是今日這樣來的時候如此謹慎,隻要你的口風能夠因為這份惶恐而緊守。
那你就什麼都不用擔心,咱們做的就隻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買賣,懂嗎?”
嚴榮連連點頭,“我懂!我懂!師兄,我一定……”
眼見嚴榮打開了話匣子,似是要連番許諾什麼。
柳洞清更是抬手直接打斷道:“不用說,什麼都不用多說,師弟,咱們啊,來日方長,日久見真章。”
片刻後。
又用侯管事的話術在嚴榮這裡鞏固了一番“心鎖”的柳洞清,這才提著三隻鳥籠子,直接從院落毗鄰古樹叢林的陰影中翻牆而入,鬼鬼祟祟的返回了臥房中。
他竭儘心力使得每一個步驟都儘力做到最謹慎,最守秘的狀態。
如此,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釋放掉了心中的負累。
柳洞清這才目光灼灼的看向那三隻擺在桌麵上的鳥籠子。
為了此行的過分隱秘,早在來之前,嚴榮便已經給這三隻灰羽鴉下了藥,直到這會兒,這三隻灰羽鴉都尚還在昏睡狀態之中。
柳洞清問過了嚴榮的用藥內容與劑量,又反複對照了煉妖玄宗傳承之中搭配的手劄,確定了於修行無礙之後,甚至鼓勵嚴榮往後都用同樣的方式運送“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