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剛放亮。
略顯得柔和的天光混入雲山之中,更進一步暈散成了綺麗的煙霞。
但是此刻,梅染卻沒有心情欣賞這等大日初升時的美景,而是急匆匆的在洞府的長廊中走過,手捏著一道手劄,直往正堂的雲床方向走去。
片刻後。
趺坐在雲床上,剛剛完成了靜修的蔣修然,緩緩地放下了這道手劄。
他的臉上帶著些意味莫名的笑容。
“小方這孩子我也是曾經見過的,曉得他的能耐。
沒想到,真真是沒想到……
我蔣修然用智,竟也有被人一力降十會的這天。
一個積年累修的道奴,一個六層的外門弟子,一個後期的七罡天虹劍修。
這等樣的戰果,你告訴我,這人前三四年,是山陽道院鼎鼎有名的廢物渣滓?”
說到此處的時候,第一次,蔣修然不再趺坐於雲床上,而是走了下來,並且緩步走到了洞府正堂的門口處,靜靜地眺望著漫天素白雲海與燦爛煙霞交織的美景。
“這說明什麼?
這說明他和小七身上的秘密,大到不可思議,大到超乎了我原本的想象!”
緊接著,蔣修然的神情猛然變得陰鷙起來。
“柳洞清已經算是出頭了。
那你說……
蔣小七他出頭了嗎?
他是不是在我看不見的泥濘和陰溝裡,已經翻過身來了?”
說這話的時候。
蔣修然聲音之中所蘊含的怨毒,幾乎像是從森然鬼蜮之中發出來的一樣。
“好堂弟……用一道法旨,想要將柳洞清送走,這是已經猜出來,在背後使勁的人,是我了嗎?
能暗地裡豢養出柳洞清這樣的臂膀助力做底蘊。
這些年枉我自己以為,盯得他們這一房死死的,讓上上下下男女老少都直不起腰來。
如今看倒是我瞎了一隻眼,而尚不自知!”
說到這裡。
蔣修然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來。
剛剛麵容之上的猙獰和怨毒相繼隨著這一口氣而消散了去。
他重新變得平和且淡然。
繼而偏頭看向一旁自始至終默然不語的梅染。
“一個守規矩的人很可怕,但你知道他什麼時候最可怕嗎?”
不等梅染開口,蔣修然便自問自答道。
“那就是當他決定不守規矩的時候,最可怕!
小七把人送走,以為從離峰爭位的漩渦裡摘出來,我就會甩手不管,我就鞭長莫及了麼?
他長進了不少,許是還有更多的智計。
可我不打算陪他繼續玩了。
梅染,你出離峰一趟,追上柳洞清,拷問清楚小七和他的根底,然後——”
說著,蔣修然頓了頓,瞥了一眼梅染。
“他驚豔的像是你當年一樣,可惜,他沒你識時務,更沒你這般走運,能跟對人。
他選錯了人,又殺了小方這孩子,我便沒法再給他回頭的機會。
讓貧道愛才卻又沒辦法。
這人你殺了吧。
然後,把他的人頭,送給小七,讓小七跪著,一路膝行,爬上離峰來見我!”
話音落下。
梅染像是絲毫沒有聽到蔣修然提及當年一樣,臉上的神情始終未曾有任何變化,隻是七情內斂的不似真人一樣躬了躬身。
“謹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