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梅染臉上的恍惚,直透她的心神深處。
緊接著。
回憶與思索在她的眼波深處交彙編織。
最後。
當她看向柳洞清的時候,眼神之中滿是出乎預料的複雜感慨。
“自我爭位失敗以來,你是第一個覺得,梅染不該是一個人的名字的,也是第一個,覺得我還是一個人的……”
如此感慨著,梅染複又搖了搖頭。
“甚至,自你說這番話之前,連我自己都不覺得,我還算是一個真正的人了。”
“真名……”
梅染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來,仿佛像是已經做出了某種決定。
“如今說真名也是無益,主人若是覺得蔣修然起的舊名不好,日後喚我一聲梅奴便是。”
“若是待得來日有了真正的道途前程,彼時再知我真名,或許才是正合宜之時。”
她非但未曾對著柳洞清坦言相告。
反而一改此前的梅染之名,複又將自己的稱呼,再貶低到了塵埃裡去。
聞言,柳洞清笑了笑。
“要麼用自己的真名,要麼乾脆自稱為奴,寧可上,寧可下,也不再用一個不像是人名的稱呼,不願意再被當做資糧,當做玩物。
你有這等心氣兒,能從昔日爭位失敗活下來,有的便不僅僅隻是識時務。
把這口氣兒護住,道途前程,你一定會有的!”
聞聽得此言時。
梅奴神情再度變得恍惚,變得意外,甚至還有些許被柳洞清洞破了真正心思念頭的不自然。
最後,這一切都化作了一個冷清的笑容。
“主人,奴來口述《明燭景日小赤光咒》吧。
怎麼稱呼奴並不重要,若主人有想法,也可隨意為我取名。
修行功訣,這才是真正的緊要事——”
聞言,柳洞清笑了笑。
梅奴強行轉移了話題。
這說明,剛剛那番以其真名為核心的言語拉扯,已經到了她所能承受的情緒翻湧的極限,甚至已經有些難堪其受了。
眼見得此。
柳洞清遂也決定先暫將攻心之事放下。
要在尋常時攻其心,和鬥法時謀求一擊強力貫穿不同,最上善手段,還是小火慢燉,溫水煮青蛙。
於是,他隻是笑吟吟的看著梅奴,直看得她臉色再度有些不大自然的時候,方才緩緩開口道。
“你自稱奴婢,可到底煉氣巔峰修為尤還遠在我之上,我自然不好真將你作甚卑賤之人看待。
因此,有些事兒,你既已有言,柳某依你便是。
既如此,梅奴,為我口述小赤光咒罷!”
話音落下時。
梅奴重新恢複了冷清神色,再開口時,清麗的聲音裡,就滿是道法功訣玄機的悠長意蘊。
另一旁。
柳洞清也瞬時間摒棄一切雜念,甚至運轉小念頭一訣,身持正念,以前所未有的專注,靜聽著梅奴的口述。
小赤光咒的咒訣本身理解起來並不算複雜。
尤其是柳洞清還有著很長時間修行小青光咒的經驗,七光咒法同出天光一源,最後又皆是以身持燭焰為道法本源。
在功訣主體的框架,乃至於部分意蘊上,都有所重疊。
因而。
幾乎就在梅奴將整篇功訣闡述完畢的數息之後,柳洞清便一麵了然的點了點頭。
但他並不曾直接開啟修行。
而是看向梅奴這兒,手中捏著法印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