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少商心疼這孩子,說話也柔和起來。
“我本意是查完琢郡的案子回都城的時候順便接你,但查到了青山,青山上那夥匪寇是你殺的?”
他還是問出了這句話。
“是。”
方許回答的也簡單直接。
“你跟誰學的功夫?”
“跟自己。”
“那很厲害了。”
他又問:“為什麼要練功夫?”
方許沒有馬上回答。
村子裡沒人欺負他,但他不想出村被人欺負的時候沒有還手之力。
村上沒有私塾,要到外鄉讀書,有些準備,總是提前些好。
這世上,總有嘴賤的人。
說是尋常,實則惡毒。
表麵上看,隻是說方許是什麼沒爹沒娘沒人教養之類的話。
可這些人何止是臟?
良久後,方許回答巨少商的問題:“為什麼學功夫?因為打架就要打贏。”
巨少商:“?????”
少年記憶,湧上心頭。
有人罵他,他大嘴巴抽之。
挨打的不服,第二天還罵,大嘴巴繼續抽之。
還不服,把他哥哥叫來要打方許,大嘴巴抽他哥倆。
他哥不服,叫了一群比方許大的人來打,方許大嘴巴抽一群。
那一群不服,叫了他們爹娘叔伯來。
一開始人太多方許抽不過他們,打不死的少年,便每日抽他們的孩子。
他們又來打方許,傷痕累累的少年還抽他們孩子。
巨少商看著不說話的方許,語氣有些心疼:“因為爹娘不在身邊,所以打了很多架?”
方許還是沒有回答。
巨少商忽然伸手扯開方許衣襟,少年胸膛上,胸肌健碩,也疤痕累累。
方許拉好衣服:“沒吃虧。”
後來他長大了,十四五歲時候就比大人還要強壯。
他能吃,能睡,所以長勢一直都好。
巨少商:“打的多就沒人再敢欺負你了?”
方許:“打贏的多才沒人敢。”
村裡人人都對他好,所以他懂事。
懂事太早的孩子,可敬可憐。
能不麻煩彆人,他儘量不麻煩。
他記仇。
爹娘來的打他的,他長大了去抽他們爹娘。
叔伯來的,他去抽他們叔伯,挨家挨戶抽。
最多的一天可累,一條街上,方許踹開六戶人家,大大小小抽了三十幾個人。
從那開始,不隻是他,他們村的人都不會有人招惹了。
巨少商卻沒有在少年臉上看到一絲打贏了很多架的得意。
而他隻是輕聲問:“你沒告訴你們村裡的長輩,也沒告訴你大哥,都是你自己去的,所以也沒少挨打吧。”
方許笑:“我自己能解決的就自己解決。”
一開始被欺負的時候怕嗎?
當然怕。
不把心裡怕的鬥一鬥,鬥贏它,一輩子挨欺負。
巨少商道:“很好!”
方許道:“我這個人性格古怪,尤其記仇,當年打我的人,過了幾年,他老了,我不會因為他老了就不打。”
“他們的孩子又長大了也覺得強壯了再來找我,照打。”
“我不怕結仇,不怕循環不斷,這種事對我來說隻有三個可能,要麼他們怕了,要麼我死了,要麼就一直乾。”
少年駐足。
“巨大人,我和你說這些的意思不是炫耀我從小狠。”
巨少商點頭:“我他媽聽出來了,你爹娘的仇你就得自己報,讓我彆攔著你。”
方許微笑:“謝謝你告訴我爹娘的事,我們縣有一種紅門酒很好。”
他說:“你走之前,我一定送你一壇。”
巨少商:“我現在不想酒的事,我有更想要的。”
方許:“何物?”
巨少商抬起手,指著方許:“你!”
他眼神逐漸熱烈。
“跟我回輪獄司,你大哥大嫂愛護你多年,你難道不想當他們的靠山?!”
方許語氣平和說道:“三壇吧,送你三壇,再多我舍不得,我的錢有用,我得分給村裡人。”
巨少商:“你最好正麵回答我。”
方許說:“看見你我就知道輪獄司的人應該都是好漢,世道需要你們,你替我敬他們酒,天下人有你們就一定越來越好。”
少年轉身:“爹娘隻有我......我從來不敢答應彆人我沒把握的事。”
他說:“如果將來不死,我一定去輪獄司找你。”
巨少商還要說什麼,方許一抬眉:“巨大人,說他媽案子吧。”
他問:“我們去琢郡,要不要悄他媽悄的進城?”
巨少商瞪了眼睛:“年輕人彆他媽滿嘴他媽的!”
然後:“為他媽什麼要悄悄的?”
看得出來他很生氣。
“保護好人有時候要悄悄的,處置惡人,就他媽要.......”
他想了好一會兒後問方許:“悄悄的反義詞怎麼說?”
方許:“咣咣的。”
巨少商:“就他媽得咣咣的乾!”
“琢郡的案子至少死了幾十個人,都是年輕姑娘,琢郡知府張望鬆馬上要升遷到省府任職,就等你大哥去了再把案子報上去。”
“這是壓一件案子那麼簡單的事?死者家屬都被囚禁,不讓他們伸冤,對外封鎖消息,內部上下勾結。”
“這能是張望鬆一個人的事?青山在維安縣,土匪怎麼就突然來的?為什麼他們抓的年輕姑娘都不見了?”
巨少商說起案子,氣的臉色都有些發青。
“都他媽死在琢郡了!”
莫名其妙巨少商更來氣了:“還有你!”
他一指方許:“殺光了青山上的土匪,老子查的線索都沒了個蛋的!”
方許撓撓頭:“那我幫你找找彆人的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