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透,我就餓得從床上彈了起來。
昨晚那盤糕點還讓我心有餘悸,現在的我餓得能吞下一頭牛,滿腦子都是熱騰騰的飯菜。
我幾乎是踩著晨鐘的第一聲響衝進了膳堂,把負責打飯的師兄嚇了一跳。
“兩碗米粥!三籠肉包子!再加一碟醬牛肉!”我拍著桌子對膳堂弟子喊,聲音大得半個膳堂的人都轉頭看我。
“白重九?”旁邊突然湊過來一張圓臉,是比我早來一年的周桃。她端著碗稀粥,目瞪口呆地看著我堆成小山的餐盤,“你......餓死鬼投胎啊?”
我往嘴裡塞了個包子,含糊不清道:“昨天......沒吃飽......”
周桃一臉了然:“又被罰抄經了?”
我搖搖頭,想起昨晚那位神仙姐姐的傑作,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慢點吃,”周桃好心提醒,“小心噎著。等會兒早課,小心彆打嗝,俞師叔最討厭弟子上課時有小動作。”
早課鐘聲響起時,我正捧著第四碗粥。周桃拽著我往寒鬆坪跑:“要遲到了!俞師叔最討厭弟子遲到!”
我打著飽嗝盤腿坐下時,晨霧還沒散儘。俞峰主蒼老的聲音從前方傳來:“今日講《清靜經》第三章...”
溫暖的陽光照在背上,加上吃飽喝足的滿足感,我的眼皮越來越沉。恍惚間,我好像回到了白家的獵場,七哥在前麵策馬奔馳,我張弓搭箭...
“白重九!”
我猛地驚醒,發現所有人都轉頭看著我。俞峰主站在我麵前,藤杖點地:“睡得可香?”
我趕緊抹了把嘴角,還好沒流口水。
“弟子知錯...”我低頭認錯,卻聽見周圍傳來幾聲竊笑。
俞峰主捋了捋胡子:“夢見什麼了?”
“騎馬...”我下意識回答,隨即反應過來,“不是,弟子是在參悟《清靜經》中‘馳騁田獵’一句的深意...”
周圍爆發出更大的笑聲。連向來嚴肅的俞峰主嘴角都抽了抽。
俞峰主盯著我看了半晌,忽然伸手在我額前一點。一股涼意瞬間從眉心擴散到全身,我頓時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既然精神不濟,”他收回手,淡淡道,“今日便去掃雪階吧,掃到神清氣爽為止。”
寒鬆峰的雪階,從山腰一直延伸到峰頂,共九百九十九階。
我:“......”
周桃向我投來同情的眼神。我垂頭喪氣地拎著掃帚往山門走。
等我掃完最後一級台階,太陽已經西斜。我扶著掃把直起腰,看著自己呼出的白氣在夕陽中飄散,忽然覺得......
修仙這條路,好像比我想象的難走多了。
夕陽西沉,寒鬆峰上的風越發刺骨,我搓了搓凍得通紅的手,拖著掃把往弟子居所走。走到半路,忽然想起什麼,腳步一轉,往山林深處走去。
我在一處僻靜的空地停下,四下張望確認沒人,這才從袖中掏出那半塊用油紙包著的糕點——雖然難吃得要命,但好歹是人家一片心意。
“唉......”
油紙一打開,焦糊的甜膩氣味立刻衝進鼻子,我趕緊彆過臉,差點又想起昨晚難吃到天靈蓋發麻的恐懼。
我歎了口氣,蹲下身子,用撿來的木棍開始挖坑。雪下的泥土凍得堅硬,我費了好大勁兒才挖出一個小坑。
我小心翼翼地把糕點放進去時,我的良心隱隱作痛——從小到大,我最痛恨浪費糧食的人。阿娘說過,一粒米一滴汗,糟蹋糧食要遭天譴的。
但轉念一想,能把食物做得這麼難吃,何嘗不是另一種形式的浪費?這半塊糕點下葬,說不定還是件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