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夜我強撐著眼皮不敢睡。明知殺不完那些監視的鳥雀,索性提筆狂抄《清靜經》,墨跡在宣紙上暈成團團烏雲。
窗外總有細碎的聲撩撥神經,可每次推開窗,隻有風雪卷著枯枝嗚咽。
終是沒能扛過困意,再睜眼時天已大亮。奇異的是,那種如影隨形的窺視感消失了,仿佛昨夜種種隻是夢魘後的臆想。
“重九!月試放榜了!”周桃的敲門聲急如擂鼓。
我慌忙起身,才發覺昨夜和衣而眠。打開衣櫃想換件弟子服,卻發現沒有了。猛地想起來那幾件弟子服還泡在木盆裡,水麵上浮著皂角沫子。
從前在家時,這些活兒哪輪得到我動手……
“來了!”我咬牙扯出件玄色騎裝套上,胡亂係好腰帶拉開門。
玄色勁裝勾勒出挺拔腰線,皮革護腕扣住纖細手腕,我隨手將長發紮成高馬尾。
周桃盯著我這一身玄色騎裝,嘴巴張了又合:“你......怎麼不穿弟子服?”
“洗了。”見她愣愣盯著我,我忍不住輕輕彈了一下她的額頭,“看傻了?”
她慌忙捂住額頭:“宗規要求必須穿弟子服......”
我揉著發脹的太陽穴,“看完榜就去領新的。”
一路上不斷有弟子側目,私語聲嗡嗡作響:“那是新來的?”“怎麼穿成這樣......”
我拽了拽緊束的袖口,問周桃:“我這麼穿很奇怪嗎?”
周桃耳根通紅,結結巴巴道:“就、就是......有點像男子......”
“女子當然也可以這麼穿!”我拽了拽束緊的袖口,拉著周桃擠進喧鬨的人群。
榜單前人頭攢動,吵得我本就發脹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周桃被我護在身前,矮我半個頭的她根本看不見前方,急得直踮腳。
“第五!”我一眼瞥見周桃的名字,連忙告訴她。視線快速掃過榜單,又補充道:“我和陳世安並列第十和十一。”
周桃驚喜地“啊”了一聲,還沒等她開口,我就拽著她往外擠:“還有要看的嗎?”
“沒、沒有了!”她被我拉得踉蹌,我的玄色衣擺掃過滿地積雪。
剛擠出人群,我就撞上個晦氣玩意——李昀帶著兩個內門弟子堵在路口,活像三尊門神。
“喲,白師妹這是唱哪出?”李昀陰陽怪氣地打量我的騎裝,“穿的男不男女不女的,白家的規矩都喂狗了?”
他身後兩個跟班嗤笑起來,其中一個瘦高個故意大聲道:“師兄,門規第一百二十七條,弟子需著統一服飾......”
“去告狀啊!”我直接打斷他們,故意把玄色袖口捋得更高,“現在就去稟告執事堂——看看最後挨罰的是誰?”
李昀臉色瞬間鐵青,他知道我背後有白家撐腰。
周桃緊張地拽我的衣角,我衝著李昀挑眉:“怎麼不笑了?是生性不愛笑嗎?”
陳世安搖著新換的湘妃竹折扇溜達過來,扇麵上“財源廣進”四個金字晃得人眼暈。
他先是故作驚訝地“喲”了一聲,扇子尖故意掃過李昀肩頭的雪沫子:“李師兄這是領著倆侍從巡山呢?”
身後那兩個內門弟子瞬間黑了臉。陳世安卻恍若未覺,湊近仔細打量:“眼生得很啊——前年李家壽宴上,見的好像不是這二位?”
李昀額頭青筋暴起。李家庶子連祠堂都進不去,更彆說帶侍從參加壽宴了。
“我們走!”李昀從牙縫裡擠出三個字,轉身時袖子差點甩到陳世安臉上。
“慢走不送——”陳世安拖長調子,轉臉就對我眨眨眼,隨後"唰"地收攏折扇,挑眉問道:“我剛過來,可瞧見榜單了?”
“看了。”我抱臂倚在鬆樹乾上,“我第十,你第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