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世安被這突如其來的蛇嘶嚇得往後一跳,折扇都脫手掉進雪堆裡。
我趕緊一把撈住貪吃蛇塞回袖中,指尖立刻傳來熟悉的刺痛——這小混蛋又給我來了口。
"對不住對不住,"我甩著冒血珠的手指乾笑,"這蛇最近換牙,見什麼都想啃。"說著撿起他的扇子塞回去,"剛教到哪了?手腕要這樣沉——"
故意抓著他僵硬的胳膊示範發力,銅箭"當啷"一聲撞在壺頸。陳世安盯著我滲血的手指,臉色發白地嘀咕:"換牙的蛇...咬人帶毒麼?"
"真沒事。"我把還在滲血的手指藏到背後,"從蘇長老那兒拿過解毒丹,能管三個月呢。"
陳世安張了張嘴,到底沒再多問。袖中貪吃蛇正偷偷舔舐傷口,濕涼的觸感讓刺痛漸漸消退。
翌日早課上,前排突然傳來桌椅翻倒的巨響。月試榜首那名弟子竟抽搐著滾倒在地,口吐白沫,指甲暴長寸許,狠狠抓撓著自己的脖頸!
"按住他!"俞峰主白眉倒豎,一掌拍在那弟子天靈蓋。靈力震蕩間,弟子嘶吼著彈起,瞳仁已徹底化作漆黑。
蘇長老提著藥箱衝進來,銀針紮進穴位竟迸出火星。最終四個弟子才將人捆上擔架,抬往藥廬的方向留下一地狼藉與血腥氣。
夜裡周桃縮在我榻沿,聲音發顫:"藥廬傳來消息...人沒了。"指甲掐進褥子,"說是修煉急功近利,魔氣噬心..."
我喉頭猛地湧上酸水。那弟子晨課時還謄抄著《清心咒》,硯台邊摞著半尺高的書本,如今竟成了"入魔"二字輕飄飄蓋棺定論。
窗外突然再次傳來烏鴉刺耳的聒噪,貪吃蛇突然自我腕間竄出,鱗片在黑暗中發出急促明滅的光,像在發出無聲的警告。
“周桃,”我的聲音乾澀得自己都陌生,“那些烏鴉…你近來,可曾仔細看過那些鳥雀的眼睛?”
周桃被我問得一怔,淚還掛在腮邊,茫然地搖了搖頭:“未曾…誰會去看那些不祥之物…”
“那便對了。”我心底一片冰寒,這句話碾過五臟六腑,卻未能說出口。
那些血紅色的眼珠,怕不是活物的眼,而是某種邪術,窺伺著,低語著,將陰毒的心思一絲絲灌進人耳裡。連我前幾天……
我強壓下翻湧的驚悸,伸手扶住她單薄的肩膀,觸手一片冰涼。“莫怕,”我將語氣放得極緩,生怕驚擾了什麼,“許是連日不安,風聲鶴唳罷了。我先送你回去歇息。”
貪吃蛇冰涼的鱗片蹭過指尖,那股沒來由的躁動才稍稍壓下去幾分。我眯起眼,夜色像墨一樣潑在廊廡之間。
新來的那個白發內門弟子…若邪祟並非自外侵入,而是從這森嚴壁壘的宗門內部滋生…這個念頭讓我後頸寒毛倒豎。
總得先找人。可我連那白發弟子分在哪一苑、住哪間廂房都一無所知。
腕間的小蛇忽然昂首,金鱗微閃,似在指向某個方位。
不,不是那邊。它感應到的危險和我要找的人,恐怕不是一回事。
深吸一口氣,我轉身折向另一條路。半個時辰後,我停在那扇帶著淺淡梅香的門前。
“好姐姐?”我叩了叩門,聲音在寂靜的院落裡顯得格外清晰。
幾聲之後,裡頭依舊安靜。唯有夜風吹過廊下懸鈴,發出空洞的輕響。
無人應答。
我在那扇浸著梅香的門外又站了片刻。夜風鑽進衣領,帶來一股寒意——那種被窺視的感覺又纏了上來。
指腹無聲地搭上弓弦,肌肉繃緊,正欲旋身發箭——
嗤!
一道冷冽的劍光自我身後驚起,比思緒更快,精準地刺穿廊角陰影裡那隻烏鴉的胸膛!
“呱——!”短促淒厲的哀嚎戛然而止。幾根漆黑羽毛飄落,那鳥屍竟未落地,而是在半空中噗地化作一團黑霧,旋即被殘留的劍氣絞得粉碎,消散無蹤。
我蓄勢待發的手緩緩垂下。回頭,隻見柳暗香不知何時已立在我身後幾步外,素白衣袂在夜風裡微微拂動。她收劍歸鞘,動作行雲流水。
“又夢遊了?”她轉眸看我,嗓音清冷如玉石相擊,聽不出半分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