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像在重擊下化作滿地碎石。我拍去掌心的石粉,將錘子收了回來。
最後一絲魂魄…
忽然想起雲曦即將消散時悲憫的神情。
“仙人…也會死嗎?”我望著碎石問弘悲。
他沉默良久,衣擺被山風吹得獵獵作響。
“會。”
我們一路西行,數日後終於望見天峰寺的輪廓。
那寺廟依山而建,朱牆金瓦在雲霧間若隱若現,九重飛簷如鳳凰展翅欲飛。
漢白玉階直通雲霄,每級都刻著蓮花紋樣。山門兩側古柏參天,鐘樓裡傳來沉渾的梵鐘聲,驚起群鳥繞塔盤旋。
我們引入寺內時,香火氣息撲麵而來。
年輕僧侶合十行禮:“住持正在閉關,今日恐難會見。”
弘悲從容還禮:“無妨,貧僧先帶幾位施主熟悉寺內路徑。”
我望向繚繞霧氣中的建築群,百八羅漢像沿山道林立,宛如等候了千年時光。
弘悲引著我們穿過一片菩提樹林,斑駁樹影灑在青石路上。
他忽然放緩腳步,側首看來:
“話說諸位此番前來天峰寺,不知所為何事?”
我踢開腳邊的小石子,故作輕鬆道:“就想問問命格什麼的。”特意略過了最在意的“因果”二字。
弘悲腳步微頓,沉默片刻。
陽光照在他空蕩蕩的手腕上。
“既如此…”他忽然轉身拐向一條幽靜小徑,“不如去見見貧僧的師父。”
“師父?”我好奇地跟上。
“了塵法師。”弘悲的聲音帶著敬意,“他修天眼通五十載,斷命格如觀掌紋。”
我們在一株千年柏樹下見到了塵法師。
老僧手持竹帚正在掃落葉,每一下都帶著獨特的韻律。
“阿彌陀佛…”他停下動作,目光落在弘悲空蕩蕩的手腕。
“佛珠斷了?”
“是。”
“該入世了。”
了塵將竹帚倚樹而立,“當年你拜師時,老衲便知這日終會來臨。”
蒼老的手指撫過弘悲額間,朱砂印如朝露消散。
“既見本心,當逐明月。”
褪去的不僅是戒印,更是困守多年的枷鎖。
弘悲望著掌心的斷珠,忽然展眉而笑。
“施主是為因果之事而來?”
我心頭微震——這老僧竟一語道破我們此行目的。
我依樣合十行禮:“大師明鑒。此次叨擾,是想請教命格…”餘光掠過身側白影,“以及…與身邊之人的因果牽連。”
了塵法師的目光如古井無波,在我與柳暗香之間緩緩流轉。
枯瘦的手指撚動菩提子,廊下風鈴忽然靜止。
“天機不可輕泄。”他推開禪房木門,陳年檀香撲麵而來,“且隨老衲入內細談。”
柳暗香的劍穗隨著晃動,在跨過門檻時輕輕纏住了我的小指。
老僧在蒲團坐定後便閉目不語。我正疑惑時,弘悲悄悄對我比了個撚錢的手勢。
我眼角微抽——說好的出家人視金錢如糞土呢?!
我還是遞過了一錠銀子,了塵法師忽然睜眼。
“施主莫要誤會。”
他將銀子納入袖中,“窺探天機折損壽數,收銀錢是為平衡因果。”
見我怔住,他又補充道:“像寺裡齋米,也是要銀錢采買的。”
待我與柳暗香在蒲團坐定,檀香嫋嫋中,我發覺她始終垂眸盯著自己交疊的雙手。
了塵法師指間菩提子隨咒文輕轉,檀香無風自動。
忽然“啪”的脆響——十八子菩提鏈應聲而斷,渾圓珠子滾落滿地。
老僧盯著滿地菩提子怔住,急喚弘悲:“取紫檀佛珠來!”
新佛珠剛撚過三轉,在咒文升至最高處時竟迸出裂痕,七顆主珠齊齊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