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房中焦灼地來回踱步,青石板幾乎要被磨出凹痕。
玄燼盤在梁柱上昏昏欲睡,蛇首隨著腳步聲一點一點,最終決定蜷成團安心入眠。
不料——
“哐!”
房門被暴力踹開的巨響震得梁木簌簌落灰。玄燼驚得鱗片逆張,整條蛇彈射而起:
“白重九你發什麼瘋!”
我朝著醫廬方向疾步而行,衣袂在寒風中獵獵作響。
醫廬後的藥圃堪稱寒鬆峰奇跡。
終年積雪中唯此處的土地孕育生機,各類靈植在結界庇護下葳蕤生長。
自王佑平歸來後,那玉鹿便被安置於此。
它終日悠閒踱步於藥香間,偶爾低頭銜取沾染月華的夜交藤。
我心頭隱隱悸動。
這曾與師尊共同被困的靈獸,或許還封存著被遺忘的真相。
然而我循著蘇長老所指,隻見那玉鹿蜷在雪地裡酣眠,冰藍皮毛已覆上厚厚積雪,長睫結滿霜晶。
我:……
怎麼這些靈獸個個嗜睡如命!
在這冰天雪地裡也能安枕?
我剛悄聲逼近至三丈之內,玉鹿突然睜眼——冰藍色的瞳孔裡哪有半分惺忪,清明得像從未入眠。
“且慢動手,我並無惡意。”
早聽聞這玉鹿性情暴烈,臨行前蘇長老特地塞給我一株月華草。
我急忙取出碧瑩瑩的靈草奉上。
它鼻翼輕聳,突然探頭叼走草莖,鹿角不經意擦過我手腕,激起細碎冰晶。
“你可還記得為何來此?”我趁它咀嚼時輕聲探問。
“我?”玉鹿歪了歪頭,“本是昆侖守玉鹿……”話音漸弱,冰藍色的瞳孔泛起迷霧。
“後來冥冥中有股力量牽引我來此山,卻被當作凶獸鎮壓。”
它突然甩動脖頸,積雪如碎玉迸濺:“嗯,定是如此。”
被甩了滿身雪沫的我:……
我默默撣去眉梢冰碴,耐著性子引導:“既為守玉鹿,總該守護何物吧?”
“對哦!”玉鹿突然昂首,角上靈光亂顫,“我守著……守著……”
它陷入苦思,蹄尖無意識刨著積雪。我屏息凝神,卻見它眼神漸漸渙散:
“究竟……守著什麼來著呢……”
隻見它忽然鹿眸驟亮,角上靈光迸射:
“我明白了!”
果然有戲!
我激動得指尖發顫,卻聽它歡快道:
“既然我記不得,定非緊要之物!”
這般理直氣壯的結論險些讓我踉蹌——究竟是誰給它的底氣!
我揉著發痛的額角,終於認清從這糊塗靈獸身上套話的徒勞。
我頹然跌坐雪地,積雪浸透衣襟的涼意卻不及心頭半分。
那鹿忽然性情大變,踏雪近前屈膝與我平視:“人類,你看起來很苦惱。”
我當然苦惱啊!
我幾乎都想揪住它角質問。
我那麼大個師姐怎麼就憑空消失了!
我抬手凝視空空如也的掌心。
連她留下的最後印記,都隨那場風雪消散得無蹤。
縱使我在柳暗香身上也留下一枚印記,可為何我同她的聯係卻從那天後如同石沉大海?
“那不妨歇息片刻。”
玉鹿說著便伏臥雪地闔眼,長睫在投出淺藍陰影。
“萬物皆循因果。”
話音剛落,它竟真的發出均勻呼吸聲。
我:……
你這家夥究竟是怎麼睡得著的!
但這玉鹿的話卻點醒了我。
因果……
百因必有果……
變故始於我蘇醒那日。
仔細回想——周桃送我回房,陳世安護送王佑平前往醫廬,而後……
王佑平簡單醫治後獨往淩霄峰稟報!
我倏然起身,積雪自衣袂簌簌抖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