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平靜了幾日後,報社辦公室中傳來熟悉的喧囂,鍵盤敲擊聲、電話鈴聲、同事壓低聲音的交談,此刻全部都落在江婉耳中,卻顯得有些遙遠和不真實。她坐在自己的格子間裡,麵前攤開著采訪筆記,目光卻有些失焦。自從西廂門前那驚魂一瞬後,老宅裡那些細微的異樣和冰冷的疑問,都如同揮之不去的陰影,始終縈繞在她心頭。她需要一點外界的“正常”來錨定自己,哪怕隻是暫時的。於是,她撥通了城南小區居委會的電話,想進行後續事件的跟進。
在幾聲嘟嘟後,電話接通,聽筒裡傳來居委會主任略顯疲憊但明顯輕鬆了許多的聲音。
“江記者啊!哎呀,正要跟你說呢!”主任的語氣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好了!全好了!真是奇了怪了,就從前幾天晚上開始,小區裡再沒人做那種嚇死人的噩夢了!大家都說,終於睡了個把月來第一個安穩覺,今天早上出門買菜,臉上都帶著笑了!”
江婉的心微微提起:“都好了?那張奶奶呢?她怎麼樣了?”
“張嬸啊?嘿,神了!”主任的聲音提高了些,“昨天就清醒了!雖然人看著還有點虛弱,但眼神清亮了,說話也利索了,還問我們她兒子小張什麼時候來看她呢……”主任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惋惜,但很快又振作起來,“不過張嬸能好起來,真是萬幸!醫生說就是驚嚇過度加上悲傷刺激,調理調理就能恢複。”
這絕對稱得上是一個令人欣喜若狂的好消息!那個被詛咒的“怨凶”枕頭,終於被成功地封印進了詭藏室,仿佛它所帶來的無儘負麵影響也在這一刻被徹底斬斷。那原本籠罩在城南小區上空的無形恐怖陰雲,就像被一陣清風吹散一般,漸漸消散得無影無蹤。
江婉一直緊繃著的神經,在這一刻終於稍稍鬆弛了一些。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感受著那股如釋重負的輕鬆感。然而,與此同時,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卻湧上了心頭。
這其中既有對林見深的欣慰,因為他用自己的鮮血和麵對的巨大危險,換來了無數人重新獲得的安寧睡眠;但也有對整個事件的後怕和感慨,畢竟這個“怨凶”枕頭所引發的一係列恐怖事件,實在是讓人毛骨悚然。
“那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江婉由衷的說道,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是為居民們高興,也是為丈夫所做的事情有了一個正麵的結果。
“是啊是啊,”主任連聲應和,“這事兒真是邪門,又邪門又……唉,說不清楚。不過現在總算過去了,大家都鬆了口氣。”
就在江婉準備結束通話時,主任像是想起了什麼,用一種閒聊八卦般的神秘語氣補充道:“哦對了,江記者,說起來還有個挺玄乎的事兒,也不知道算不算巧合。”
江婉的心頭一跳,一種不祥的預感悄然升起:“什麼事?”
“就是噩夢停掉的前一天晚上,”主任回憶著,“就是……就是出事那晚的後半夜吧?大概淩晨三四點的樣子?有個住在靠近小區後門那棟樓的住戶,老李,他起夜。迷迷糊糊的,他說好像看到窗外頭……嗯,後門圍牆外麵那片空地上,有個影子。”
江婉握著電話的手指驟然收緊,指節泛白。窗外?影子?
“老李說那影子看著像個女人,模模糊糊的,看不太清臉,但感覺……像濕漉漉的?對,他說那影子看著像剛從水裡撈出來似的,往下滴著水汽兒。”主任描述著,自己似乎也覺得有點瘮得慌,聲音壓低了些,“老李當時還以為自己睡迷糊眼花了,也沒在意。結果那影子就在空地上晃悠了那麼一下,然後……他說那影子就朝著北邊……嗯,就是城北那個方向,飄過去了!老李說他當時一個激靈就清醒了,再揉揉眼仔細看,啥也沒有了。他還跟我嘀咕,說是不是撞邪了……”
朝著城北的方向飄去了?
江婉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脊椎骨瞬間竄上頭頂,頭皮陣陣發麻!城北!林家老宅就在城北!
濕漉漉的女人影子……這描述讓她瞬間聯想到那個凶枕上詭異扭曲的並蒂蓮刺繡!那鮮豔欲滴的紅色!還有林見深製服它時,從枕芯裡彌漫出的腐朽味道!
這僅僅是老李睡迷糊的巧合?一場無稽的幻覺?
還是……那個被封印的“怨凶”,在最後被林見深強行拖入詭藏室之中,徹底隔絕前,其核心的怨念或是某種被它汙染、依附的“東西”,在最後關頭逸散了出來?
它……會不會跟來了?
這個念頭瞬間爬上了江婉的心臟,讓她幾乎窒息!詭藏室隔絕了凶物本身,但這種源自物品汙染又詭異莫測的力量,是否真的能被百分之百的封存?尤其是這種充滿了強烈死亡執念的“怨凶”,在徹底被禁錮的瞬間,是否會產生某種難以理解的“回響”或“殘餘”?
林見深說過,凶物的力量詭異莫測,難以用常理揣度。它們會感知恐懼,會尋找弱點。那個濕漉漉的影子,是否就是枕頭核心怨念的最後一絲具象化?它感應到了最終封印它的力量來源,林家老宅的方向?感應到了將它拖入永恒黑暗的守藏人?
電話那頭,主任還在絮叨著老李的見聞,語氣帶著點後怕和獵奇。但江婉已經完全聽不清了。聽筒裡傳來的聲音變得模糊不清,仿佛隔著一層厚重的水幕。報社辦公室的喧囂也瞬間遠去,她仿佛又置身於西廂那扇巨大的鐵門前,感受著門縫開啟瞬間湧出的冰冷汙穢氣息。
不知過去了多久,電話的那頭傳來連續的聲音:“江記者?江記者?”
江婉如夢初醒般的回到:“我在聽,主任,現在的情況我大致了解了,那今天的回訪就暫時到這裡吧,我這邊還有些事情。”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她的手心冰涼,後背滲出冷汗。桌上的水杯裡,清水微微晃動著,倒映著天花板上慘白的燈光。那晃動的光影,在她此刻驚悸的眼中,仿佛也帶上了一絲濕漉漉的、不懷好意的意味。
枕患……真的消了嗎?還是說,它的最後一縷怨毒的“目光”,已經悄然投向了這座城北深處的老宅?投向了她和她丈夫所在的地方?這個念頭帶來的寒意,比詭藏室門縫裡湧出的氣息,更加冰冷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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