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鼓剛過第一通,平康坊南曲的燈籠便次第亮起。秦昭站在"醉仙樓"的鎏金匾額下,血刃用粗布裹著背在身後。三樓窗口飄下的胭脂絮落在肩頭,竟在玄色勁裝上灼出個焦黑小孔。
"秦帥,查清了。"暗樁少年從陰影裡鑽出來,耳後的蠍子刺青泛著青紫,"天字房的柳鶯兒,連續七夜被韋府接走。"他遞來片殘破的灑金箋,上麵用血畫著歪斜的樂譜,"今早掃街的在溝渠發現的。"
秦昭指尖輕撚紙片,放在鼻前一寸處。除了廉價的玫瑰露香氣,還有絲若有若無的腐臭味——像埋在雪地三日的死老鼠。血刃在鞘中輕微震顫,刀柄的暗紋指向醉仙樓最高處的繡閣。
"備好雄黃粉。"秦昭拋給少年個皮囊,"若我刀鳴三聲,就燒了這棟樓。"
天字房的門簾用金絲編成,掀動時發出細碎的鈴音。柳鶯兒正對鏡梳妝,銅鏡裡映出的容顏比實際年輕十歲。她描眉的筆突然頓住,從鏡中與秦昭對視:"大人是來聽曲,還是...驗貨?"
秦昭的靴尖碾碎地上一粒珍珠,露出裡麵乾涸的血芯。妝台上鎏金香爐飄出的煙,在空中凝成個小巧的狐形。
"《霓裳》破陣樂第七疊。"秦昭突然說,"那晚韋後讓你奏的是這段?"
柳鶯兒的玉簪"當啷"落地。她彎腰去撿時,後頸衣領下滑,露出個正在滲血的太極狐紋。秦昭的血刃瞬間出鞘三寸,刀光映出她指甲縫裡的暗紅——那不是鳳仙花汁,是凝固的人血。
"奴家不明白..."她轉身時,襦裙下突然鼓起個可疑的弧度。秦昭的刀鞘精準點在她喉頭:"現形。"
隨著裂帛聲響,柳鶯兒後背竄出條銀尾。但比秦昭動作更快的是從房梁垂下的絲絛——數十根琴弦從天而降,瞬間編織成籠。血刃斬在弦上竟濺起火花,那些浸泡過妖血的絲弦比鋼絲更韌。
"大人可知平康坊有多少姐妹?"柳鶯兒的聲音變成男女混響,她撕開人皮,露出裡麵銀毛覆體的真容,"三百六十一人,每人體內都種著娘娘的銀絲。"
妝台的銅鏡突然爆裂。無數鏡片懸浮空中,每片都映出秦昭的身影,但鏡中的"他"左頰沒有疤痕,反而長著狐耳。柳鶯兒尖笑著撲來時,秦昭突然將血刃插入地板。刀身符文亮起赤光,整層樓板開始劇烈震顫。
暗樁少年撞開窗戶時,正看見秦昭被銀尾纏住脖頸。他甩出雄黃粉,卻在半途被陣怪風卷向自己。千鈞一發之際,血刃脫手飛出,旋轉著斬斷銀尾後釘入楹柱。刀柄上暗紅的紋路正瘋狂蠕動,像在吮吸妖血。
"屏息!"秦昭踹翻妝台。打翻的胭脂盒裡騰起紅霧,接觸到銀毛立刻燃燒起來。柳鶯兒發出淒厲嚎叫,整張人皮像脫衣服般褪下,露出團由銀絲構成的狐形怪物。
銅鏡碎片突然全部射向秦昭。他揮刀格擋時,腳下樓板轟然塌陷。墜落的瞬間,他瞥見柳鶯兒腹腔裡嵌著個鎏金香囊——正是韋府丟失的那個。
二樓雅座正舉行夜宴。秦昭砸穿桌案的刹那,血刃自動飛回手中。滿座錦衣公子驚愕的麵容中,有個戴昆侖奴麵具的格外醒目——那人露在袖外的手腕上,正纏著串用嬰孩牙齒穿成的鏈子。
"黑塚的人?"秦昭刀鋒直指對方咽喉。麵具人卻輕笑著後仰,整個人化作黑煙消散,隻在原地留下張人皮麵具——麵具內層沾著新鮮腦漿。
樓上傳來暗樁少年的慘叫。秦昭撞破樓梯護欄衝上去時,天字房已變成銀色的海洋。少年被倒吊在梁上,右腿露出森森白骨——那些銀絲正在啃食他的血肉。
"血...給我血..."柳鶯兒的頭顱浮在銀絲堆頂部,下巴以下全是蠕動的絨毛。秦昭割破手掌將血甩向銀絲,滋滋聲中冒起青煙。怪物發出痛嚎,卻更加瘋狂地撲來。
血刃突然發出龍吟般的震鳴。秦昭雙手握刀劈向地麵,刀氣將銀絲海一分為二。裂縫中露出個暗格,裡麵整齊碼放著十二個鎏金香囊,每個都連著根銀絲,通向不同方向——像張籠罩長安的蛛網。
"砰"的一聲,醉仙樓大門被撞開。金吾衛的弩箭暴雨般射入,但箭頭一接觸銀絲就腐化成鐵鏽。秦昭抓起暗樁少年躍出窗外,身後傳來建築物坍塌的轟鳴。
他們在暗巷喘息時,少年撕開褲腿——被啃食的傷口裡竟有銀絲蠕動。秦昭的刀尖剛要挑,那些銀絲突然鑽入血管,在皮膚下隆起蛛網般的紋路。
"剜掉。"少年遞來匕首,牙關打顫,"趁還沒到心脈..."
秦昭的刀突然轉向身後。陰影裡走出個撐油紙傘的白衣人,傘沿垂下的薄紗遮住麵容,但露出截瑩白如玉的下巴。
"讓開。"血刃指向對方心口,"妖。"
油紙傘微微抬起,露出眉心一點朱砂痣。鏡花仙子廣袖輕拂,三枚冰針已刺入少年傷口。銀絲瞬間凍結成霜,隨著她指尖一勾,連帶腐肉一起被扯出。
"玉麵在養蠱。"仙子聲音空靈,"三百六十一個宿主,最後活下來的就是新容器。"她傘尖指向遠處皇城,傘麵突然映出韋後對鏡梳妝的畫麵——銅鏡裡的"她"正在撕扯自己的臉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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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昭懷裡的銅鏡突然發燙。他掏出來時,鏡麵顯現出平康坊的全景圖,十一處青樓亮起血光,構成個倒置的狐首圖案。而醉仙樓的位置,正好對應著左眼。
"子時三刻。"仙子身影開始透明,"朔月逢魔時。"
更鼓敲過三響,秦昭獨自立在教坊司的屋脊上。血刃插在瓦縫中,刀身纏繞著從柳鶯兒體內取出的銀絲。那些絨毛在月光下扭動著,逐漸拚出個模糊的方位——終南山軒轅墳。
暗樁少年拖著傷腿爬上來,遞過個皮囊:"查清了,十一處青樓的頭牌,最近都收過韋府賞的螺子黛。"他解開皮囊,倒出堆乾枯的花瓣,"摻了銀狐毛的胭脂。"
秦昭拈起片花瓣,在指間搓成粉末。夜風卷著殘渣飄向皇城方向,他突然眯起眼——粉末在月光下竟組成條細微的光路,直指興慶宮某座偏殿。
銅鏡劇烈震動起來。秦昭掏出的瞬間,鏡麵浮現出駭人景象:十一具女屍呈環形跪在殿中,每人的天靈蓋都被切開,銀絲從顱腔生長出來,在空中編織成個巨大的繭。繭裡隱約可見人形,輪廓酷似年輕時的韋後。
"金蟬脫殼。"秦昭的指節捏得發白。血刃突然自動飛起,刀尖指向平康坊北曲——那裡正騰起詭異的銀光。
他們趕到時,"紅袖招"的歌舞仍在繼續。秦昭踹開天字閣房門,看見頭牌舞姬正在飲宴。她舉杯的手突然僵住,金杯裡的酒液映出秦昭背後的血刃。
"晚了..."她淒然一笑,七竅突然湧出銀絲。整棟樓瞬間響起此起彼伏的慘叫,所有燈燭同時變成妖異的青色。
秦昭的刀光劈開牆壁時,目睹了永生難忘的景象:數十名歌姬正在互相撕咬,從對方傷口裡扯出銀絲吞吃。而她們爭奪最激烈的,是廳中央那十二個鎏金香囊——每個都鼓動著,像有什麼東西要破繭而出。
血刃發出前所未有的嗡鳴。秦昭割破手掌將血塗滿刀身,赤紅刀氣橫掃整個大廳。銀絲在烈焰中扭曲尖叫,最終凝成個模糊的狐麵人形:
"秦家小子..."狐影的聲音像千萬人合聲,"你臉上的疤,是我親自留的..."
銅鏡突然爆發出刺目白光。鏡花仙子的虛影擋在秦昭麵前,袖中飛出匹白鏈纏住狐影。兩者同時消散前,仙子回頭看了他一眼——那目光竟帶著三十年前的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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