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南山巔的寒風卷著冰碴，抽打在秦昭血肉模糊的左臂上。殘缺的傷口處不再流血，取而代之的是細密的銀絲，如同有生命的蛛網般自行編織著新的肌肉紋理。血刃插在冰岩中，刀身結滿霜花，曾經活躍的暗銀紋路如今隻剩下幾道黯淡的刻痕。
"再往前就是玄冰界了。"緋煙的聲音從三丈外傳來。她的右耳新生狐耳已經完全長成，比原先更加尖長，耳尖處有一簇銀毛在月光下泛著藍光，"鏡花姐姐的禁製會剝離所有謊言。"
秦昭的右眼真視之瞳微微收縮。前方的冰川看似平靜，但在特殊視野裡，無數透明的冰刃懸浮在空中，組成錯綜複雜的陣法。更可怕的是地麵——那不是普通的冰層，而是由千萬個微小冰棺堆疊而成，每個棺中都封存著一點幽藍的魂火。
銅鏡碎片從懷中飛出，七塊殘片在秦昭麵前拚成不規則的圓形。當最後一塊歸位時，鏡麵突然映出三十年前的畫麵：年輕的鏡花仙子跪在同樣的位置，而她麵前躺著個胸口插著青霜劍的九尾銀狐。
"看仔細了。"緋煙的指尖點在鏡麵邊緣，"仙子當年斬的到底是什麼。"
鏡中的畫麵突然扭曲。秦昭的真視之瞳看穿幻象——那把青霜劍實際是刺在鏡花仙子自己胸口，而所謂的"九尾狐"隻是她用仙術製造的幻影。真正的玉麵狐站在陰影裡，正將半縷神魂注入某個嬰兒體內。
"那是..."秦昭的喉結滾動，真視之瞳聚焦在嬰兒臉上——那圓睜的雙眼與自己如出一轍。
冰麵突然裂開。緋煙拽著秦昭後撤的瞬間，原先站立處刺出十二根冰錐，每根裡麵都封著個酷似秦昭的人影。血刃感應到危機自動飛回，刀鋒觸及冰錐的刹那，那些"人影"同時睜眼，瞳孔全是妖異的豎瞳。
"你體內流著玉麵的血。"銅鏡傳出鏡花仙子的聲音，比以往更加虛弱，"三十年前那場斬殺，是我們設的局..."
冰川深處傳來鎖鏈掙動的巨響。秦昭的真視之瞳穿透千米冰層，看到被囚的鏡花仙子——她的琵琶骨被九道玄鐵鏈貫穿，而鎖鏈另一端竟連接著十二口巨型冰棺。最中央的棺槨裡，秦昭的妹妹正在蘇醒，她心口的斷刀已經自行退出三寸。
"當年玉麵即將突破九尾。"鏡花的聲音夾雜著鎖鏈碰撞聲，"師姐自願作為容器，封印她半數妖力..."
銅鏡畫麵切換：神龍政變前夜，鏡花仙子的師姐將半截斷刀刺入自己心臟，而真正的玉麵狐趁機分裂神魂。一半被封印在師姐體內，另一半則注入剛出生的秦昭妹妹身體——因為她是最純淨的"無垢體"。
"你父親知道真相。"鏡中顯現出秦琰抱著女嬰跪在鎮妖碑前的場景，"所以他用你的血為引，將另一半妖魂封在你妹妹體內..."
血刃突然發出悲鳴。秦昭這才明白刀身上的暗銀紋路從何而來——那是被煉化的妖血，源自每次斬殺"自己人"時吸收的魂魄。最殘酷的是，刀柄處那個始終無法激活的符文，正是用他妹妹的心頭血刻下的。
緋煙突然按住自己新生的狐耳。她的耳尖銀毛根根豎起，在空氣中捕捉到某種波動："黑塚來了！他帶著——"
冰麵轟然炸裂。十二個青玉匣破冰而出，每個匣子都伸出嬰兒手臂般的銀絲，直奔秦昭殘缺的左臂。血刃自動護主，但斬斷的銀絲立刻再生，像嗅到血腥的鯊魚般瘋狂湧來。
"接住！"緋煙扯下新生狐耳拋來。那簇銀毛離體的瞬間，她噴出一口鮮血，身形迅速縮水成十四五歲的模樣。狐耳在空中化作柄銀色匕首，刀身刻滿與血刃同源的紋路。
秦昭接住的刹那，匕首與血刃完美契合。兩把武器融合成的長刀通體銀白，刀鐔處睜開隻妖異的豎瞳——正是玉麵狐的眼睛。真視之瞳看到更深的真相：這"匕首"其實是緋煙的命骨，青丘狐族千年才出一根的"幻心刺"。
"現在你有了斬開玄冰界的鑰匙。"鏡花仙子的聲音越來越弱，"但記住，見到我之後..."
黑塚的狂笑從冰淵底部傳來。他的身軀比在鬼樊樓時龐大十倍，由無數官員的屍體拚湊而成，每個頭顱都長著銀狐耳朵。最駭人的是他胸前鑲嵌的物件——那是半塊鎮妖碑，碑文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銀絲覆蓋。
"多感人的重逢。"黑塚的屍爪指向秦昭，"可惜娘娘已經等不及要收回她的——"
融合後的長刀突然自行揮斬。這一刀沒有任何技巧，隻是最簡單的豎劈，但刀光所過之處，時間仿佛靜止。黑塚的軀體被整齊地分成兩半，露出核心處跳動的銀狐心臟。秦昭的真視之瞳看到心臟表麵刻著兩個字："秦琰"。
玄冰界在身後閉合的瞬間，秦昭聽見鏡花仙子最後的傳音："玉麵當年沒死，是因為..."
餘音被冰川崩塌的轟鳴吞沒。秦昭站在鏡花仙子被囚的冰柱前，九道玄鐵鏈已經斷了七根。仙子的狀態比真視之瞳看到的更糟——她的眉心朱砂痣完全裂開，露出裡麵跳動的銀色內核。
"你妹妹是鑰匙。"鏡花抬起血跡斑斑的手指，點在秦昭眉心，"而你...是鎖..."
冰棺群突然同時開啟。十二個"秦昭"坐起身，他們的左臂都是完整的妖化狀態。更可怕的是中央冰棺——秦昭的妹妹已經完全蘇醒，她拔出心口的斷刀，傷口處沒有流血，而是湧出銀色的光流。
融合長刀在秦昭手中震顫。刀鐔的豎瞳流下一滴銀淚，淚珠落地時，整個玄冰界開始崩塌。在漫天墜落的冰晶中，秦昭終於看清了刀身隱藏的銘文——那不是符文，而是三十年前鏡花仙子親手刻下的三個字：
"斬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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