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初，興慶宮偏殿。
秦昭的右眼仍在滲血。
那顆嵌著青霜劍碎片的陰陽瞳，此刻像是被烈火灼燒過一般，瞳孔邊緣裂開細密的銀紋。他坐在青銅燈架投下的陰影裡，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血刃刀柄——上麵的鎖妖鏈已經徹底斷裂，隻剩幾節殘環孤零零地掛著。
殿內彌漫著龍涎香也掩蓋不住的血腥氣。李隆基背對著他站在窗前，手中把玩著從韋後香囊裡取出的乾癟狐心。晨光透過窗欞，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一條蟄伏的龍。
"三百一十七具屍體。"李隆基突然開口，聲音平靜得可怕，"全是未出閣的官家女子，最小的才九歲。"
秦昭的指節發出輕微的"哢"響。他的陰陽瞳能看到常人看不見的東西——比如現在，整座興慶宮的梁柱上都爬滿了銀絲，像某種活物的血管般微微搏動。
"她們的心頭血被抽乾了。"秦昭嗓音沙啞，"用來喂養太液池底的妖陣。"
李隆基轉過身。這位即將登基的新君眼下掛著青黑，唇角卻帶著古怪的笑意："秦卿可知，今早太醫驗屍時發現了什麼？"
他從袖中取出一方絲帕展開。帕上躺著三枚銀針，針尾雕刻著微型狐首，針身刻滿符文。
"鎖魂針。"秦昭的瞳孔驟縮，"用來禁錮魂魄，防止往生。"
"不錯。"李隆基的指尖輕輕撫過針尾，"每具屍體天靈蓋都釘著一枚。韋後——或者說那隻冒充她的狐妖——不僅要她們的血，還要她們的魂。"
殿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王七拖著斷腿闖進來，耳後的蠍子刺青已經變成不祥的紫黑色："秦帥！終南山...終南山方向..."
少年的話沒能說完。一支銀箭破窗而入，精準釘入他咽喉。秦昭的血刃出鞘斬落第二箭時，王七已經倒地抽搐——箭尾的銀絲像活物般鑽入他傷口，眨眼間就將少年變成一具乾屍。
李隆基的反應快得驚人。他袖中滑出一柄龍鱗匕首，刀光閃過，第三支銀箭被淩空劈成兩截。箭身斷裂處噴出的不是木屑，而是蠕動的銀絲！
"終於來了。"李隆基冷笑，"朕的"好姑姑"果然坐不住了。"
刺客的屍體躺在殿前廣場上，一共九具，全部身著金吾衛服飾。詭異的是，他們死後皮膚迅速乾癟脫落，露出底下銀絲編織的筋肉——和趙五當年的狀態一模一樣。
秦昭用血刃挑開最後一具屍體的衣襟。鎖骨下方，赫然烙著太平公主府的蓮花印。
"畫皮妖的升級版。"李隆基用龍鱗匕撥弄屍體的手指，"披著人皮的妖傀，能完美模仿原主記憶。"他忽然抬頭，"秦卿的左臂...也在蠢蠢欲動吧？"
秦昭的袖口無風自動。左臂的銀絲自從太液池一戰後就異常活躍，此刻正在皮下形成詭異的狐首紋路。他默不作聲地扯緊束腕，換了個問題："殿下早就知道太平公主與妖族勾結？"
"比你知道的早一點。"李隆基示意侍從抬走屍體，轉身走向龍池方向，"三年前朕在潞州任職時，就截獲過吐蕃妖僧給姑姑的密信。"
龍池畔的沉香亭裡擺著一張棋盤。李隆基執黑子落下，棋子與玉石棋盤相撞，發出清越的聲響："姑姑想用妖族勢力製衡朕，卻不知自己早已成了玉麵狐的棋子。"
秦昭的陰陽瞳微微收縮。棋盤上的黑子排列看似雜亂，實則暗合長安地下妖脈走向。而白子被圍困的位置，正是太平公主府所在的興道坊！
"昨夜子時。"李隆基又落一子，"姑姑府上運出十二口鎏金棺材，現在應該已經到驪山了。"
血刃突然震顫。秦昭想起終南山冰棺裡看到的景象——妹妹的身體被銀鏈鎖在祭壇，而類似的冰棺，軒轅墳裡還有十一口！
"殿下想要什麼？"秦昭單刀直入。
李隆基笑了。他推過一杯琥珀色的酒，酒液中沉浮著細小的金鱗："朕要的，不正是不良帥一直在做的嗎？"
秦昭沒有接酒。他的陰陽瞳看穿液體本質——那不是酒，而是混著龍血的雄黃！
"龍池之盟。"李隆基突然割破手腕，讓鮮血滴入池水，"朕予你斬妖之權，你助朕肅清朝堂。"
池水突然沸騰。一條通體赤金的龍魚躍出水麵，咬住李隆基滴血的手指。當它落回水中時，吐出一柄匕首——與李隆基手中那柄一模一樣，隻是刀身銘文不同。
"逆鱗匕。"李隆基將匕首推向秦昭，"用龍氣淬煉的凶器，專破妖物命門。"
秦昭剛要觸碰，匕首突然自動飛起，刀尖直指他右眼的青霜劍碎片！
匕首在距秦昭眼球三寸處停住。刀身上的銘文亮起刺目金光，將他右眼中的青霜劍碎片映照得纖毫畢現——碎片深處，竟纏繞著一縷銀絲！
"果然。"李隆基歎息，"玉麵狐的妖識已經汙染了仙器。"
秦昭的左臂突然不受控製地抓向匕首。銀絲從袖口暴射而出，卻在觸及刀鋒的瞬間被灼燒成灰。劇痛讓他悶哼一聲，陰陽瞳的視野裡，匕首正釋放出某種鎮壓之力，將他體內蠢蠢欲動的妖血暫時壓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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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緊張。"李隆基把玩著手中的另一柄龍鱗匕，"這對匕首是太宗年間所鑄，專門克製軒轅墳一脈的妖術。"他忽然話鋒一轉，"秦卿可知為何選中你？"
池麵泛起漣漪。秦昭的倒影突然扭曲變形，顯現出他從未見過的景象——五歲的自己被父親按在祭壇上，胸口劃出的血痕組成一個古老的妖文："鎖"。
"三十年前的神龍政變，死的可不隻是妖。"李隆基的聲音突然變得遙遠，"你們秦家...本就是太宗留下的"鎖"。"
一塊冰涼的玉牌被塞入秦昭掌心。他低頭看去，玉上刻著"天策"二字，背麵是密密麻麻的妖文名錄——排在首位的赫然是"玉麵狐·九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