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末,終南山北麓。
秦昭的左臂已經徹底妖化,銀鱗從指尖蔓延至肩胛,在晨霧中泛著冰冷的光澤。他單膝跪在濕滑的青苔上,懷中緋煙的呼吸越來越弱。小狐妖尾環上的皇室符文時明時暗,每次閃爍都會從她傷口抽走一縷生機。
"再撐半刻。"秦昭的銀瞳掃視著密林深處,"快到洗劍池了。"
緋煙的金瞳蒙著一層灰翳。她的爪子無力地抓著秦昭的衣襟,新生尾巴上的劍形殘片已經完全變成黑色。昨夜從韋府逃出來後,她體內的妖力就像決堤的洪水,正在反噬五臟六腑。
一支弩箭突然破空而來。
秦昭側頭避過,箭簇擦著他的顴骨釘入身後古鬆。樹皮瞬間腐爛,露出底下蠕動的銀絲——箭上淬了妖毒!
"不良帥好身手。"
十二名妖化禁軍從霧中現身。他們穿著金吾衛的輕甲,但頭盔縫隙裡探出的不是人臉,而是長滿倒刺的觸須。為首者摘下頭盔,露出上官婉兒那張被緋煙炸爛又縫合的臉。
"娘娘猜到你們會來終南山。"她的聲音帶著粘稠的水響,像是喉嚨裡含著什麼東西,"這小畜生傷了我的畫皮,正好用她的魂魄來補..."
秦昭的斷刃已然出鞘。刀光如雪,將最先撲來的三名妖化禁軍攔腰斬斷。但那些斷肢落地後立刻化作銀絲,蠕動著重新拚接成人形。
"沒用的。"上官婉兒的脖頸裂開,鑽出六條銀絲觸手,"這些可是用太液池底龍血煉製的..."
第二波弩箭襲來時,秦昭突然將緋煙拋向空中。小狐妖的身體劃過一道弧線,落向不遠處的山澗——那裡傳來清越的劍鳴聲!
一道白影踏著晨霧接住緋煙。來人身著素紗襦裙,腰間懸著的半截青霜劍自動出鞘,在身前劃出一道冰牆。所有弩箭撞上冰牆的瞬間,箭頭的妖毒凝結成黑色冰晶,"叮叮當當"落了一地。
"鏡花..."上官婉兒的觸手劇烈抽搐,"你竟敢違抗仙界戒律乾預人間!"
白衣仙子垂眸查看緋煙的傷勢。她的麵容籠罩在朦朧光暈中,唯有眉心一點朱砂痣鮮豔欲滴。當指尖觸到緋煙尾環上的皇室符文時,那點朱砂突然滲出一滴血珠。
"滾。"
鏡花仙子隻說了一個字。
山澗突然沸騰。無數道劍氣從潭底升起,在空中交織成一張大網。妖化禁軍們慘叫連連,他們的銀絲軀體被劍氣切割後又凍結,最終碎成一地冰渣。上官婉兒見勢不妙,身體突然爆開,化作千百隻銀蛾四散飛逃。
"她撐不過午時。"
鏡花將緋煙交還給秦昭。直到這時,秦昭才注意到仙子的右手腕上纏著三道玄鐵鏈——那是仙界懲戒犯戒者的"縛神索"!
"求你救她。"秦昭的左臂銀鱗片片倒豎,"什麼代價我都..."
"代價?"鏡花突然冷笑。她抬手撫過秦昭的銀瞳,指尖傳來的溫度讓秦昭渾身一顫,"三十年前你父親說同樣的話,結果呢?"
山霧突然散開。秦昭這才發現他們站在懸崖邊緣,下方是終年不凍的洗劍池。池水清澈見底,可池底沉著的不是石頭,而是密密麻麻的青銅棺!
"那些都是曆代斬妖人。"鏡花的素紗被山風吹得獵獵作響,"每個人都說過"什麼代價都願意付"。"
秦昭的銀瞳刺痛起來。透過清澈的池水,他看見最近的一具銅棺上刻著"秦琰"二字——正是他父親的名字!
"下去。"鏡花突然推了他一把,"想救這小狐狸,就先麵對你逃避了三十年的真相。"
冰冷的池水淹沒頭頂時,秦昭聽見鏡花的傳音:"看看棺底。"
銅棺出奇地輕。當秦昭推開棺蓋時,裡麵沒有屍骨,隻有一把生鏽的短刀和半麵銅鏡。短刀與他隨身攜帶的斷刃明顯是同源,而銅鏡裡...
映出的是鏡花仙子的臉!
但不是現在這個清冷出塵的鏡花,而是個眉眼帶笑、鬢角簪著山茶的少女。她穿著俗世的襦裙,正在給一個嬰孩係上長命鎖——那嬰孩額心有枚銀紋,與秦昭妖化時浮現的紋路一模一樣!
"這是..."
"你真正的母親。"鏡花的聲音直接在腦海響起,"或者說,是我的師姐,上一任"鏡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