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初刻，太液池底。
秦昭的指尖劃過青銅巨門上的紋路，鑒妖瞳在幽暗的水底泛著淡金色的微光。那些看似裝飾性的雲紋在他的視野中逐漸重組，化作仙界特有的"天罰律文"。每當他觸碰到一個字符，右臂妖化的部分就會傳來撕心裂肺的疼痛——仿佛有無數根燒紅的銀針順著血管紮入心臟。
"門上的封印...是仙界手法..."緋煙的聲音通過水波傳來，斷斷續續如同風中的殘燭。她的兩條斷尾在水中拖出淡藍色光痕，與青銅門上某個角落的九狐連環紋產生微弱共鳴。"但裡麵混雜著...幽冥淵的蝕骨絲..."
老七的鐵拐卡在門縫處，獨眼瞪大看著拐杖表麵迅速蔓延的冰晶。那些冰晶不是普通的白色，而是泛著詭異的銀光，每一片都包含著細如發絲的黑色紋路——正是被仙界禁絕的"噬魂冰"！
秦昭的血刃自行出鞘，刀身"斬因果"三字在水底亮如血月。當刀刃觸及門縫時，整扇青銅門突然變得透明，露出裡麵駭人的景象：鏡花仙子被九道鎖鏈懸吊在沸騰的銀海上空，每道鎖鏈都貫穿她的要害。最致命的那根從頭頂百會穴刺入，鎖鏈末端連接著一麵懸浮的青銅鏡——正是幻月鏡的殘缺部分！
"鏡花！"秦昭的呼喊化作一串氣泡浮向水麵。仙子的狀態比想象中更糟，她那一襲白衣已經被血染成暗紅，青霜劍斷成三截漂浮在周圍。最令人心驚的是，她的雙眼被兩根銀釘貫穿，血淚不斷滴落，在下方的銀海中凝結成一株株藍色的靈草。
仙子似乎感應到什麼，突然抬頭朝向秦昭的方向。儘管雙目已盲，但她的嘴唇輕輕開合，傳遞著隻有鑒妖瞳能解讀的訊息："...快走...這是個陷阱...玉麵狐與玄天仙尊...有契約..."
話音未落，九道鎖鏈突然同時收緊。鏡花仙子的身體劇烈顫抖，新的血淚滴落，其中一滴穿透青銅門，落在秦昭的眉心。刹那間，無數記憶碎片如潮水般湧入：
——三十年前的神龍政變夜，年輕的韋氏跪在軒轅墳前，將繈褓中的嬰兒獻給玉麵狐。那嬰兒胸口有個青丘皇族特有的妖紋...
——九天之上，玄天仙尊將一麵青銅鏡交給鏡花仙子，鏡中映出的卻是人間血流成河的景象...
——七日前的中宗暴斃夜，韋後揭下第三張臉皮時，露出的麵容與秦昭記憶中的母親完全重合...
記憶的衝擊讓秦昭的妖化右臂完全失控。銀色絨毛如潮水般蔓延，轉眼覆蓋了整個右半身。血刃瘋狂震顫，刀柄倒刺深深紮入掌心，貪婪地吮吸著混合仙妖之力的血液。
"大人！"緋煙的金色豎瞳突然大亮。她不顧斷尾傷勢，雙手結出複雜的青丘法印。一道藍光從她心口射出，穿透水波擊中秦昭的眉心——正是鏡花血淚滴落的位置。"固守靈台！那是仙淚幻境！"
秦昭的識海頓時清明了幾分。他這才發現，自己的右爪已經插入青銅門半尺深，銀血正被門上的紋路瘋狂吸收。更可怕的是，那些吸血的紋路組成了一張模糊的人臉——正是玉麵狐的本相！
"退後！"老七的鐵拐突然炸開，釋放出濃稠的黑霧。這是他在鬼樊樓用十年陽壽換來的"幽冥瘴"，專克仙界法術。黑霧所過之處，青銅門上的吸血管道紛紛萎縮。
就在此時，異變陡生。鏡花仙子在鎖鏈折磨下發出無聲的呐喊，三滴特彆晶瑩的血淚穿過青銅門，落在池底的汙泥中。血淚觸及之處，立刻生長出三株通體湛藍的靈草，草葉上還帶著仙血特有的金紋。
"破障草..."緋煙的豎瞳收縮，"能克製一切妖霧的仙界靈植..."
她剛要伸手采摘，整個太液池突然劇烈震蕩。水麵上的月光變成血紅色，池底淤泥中伸出無數蒼白的手臂。那些手臂表麵布滿銀絲，每根手指都長著三寸長的黑色指甲——正是被玉麵狐轉化的"水屍"！
秦昭的血刃自動斬向最近的水屍，卻發現刀刃被某種力量阻滯。鑒妖瞳下，他看清了真相：每個水屍的眉心都嵌著一粒仙界特有的"鎮魂砂"，正是這東西在阻擋妖刀的煞氣。
"用破障草！"老七的鐵拐已經折斷，他用半截鐵棍擊碎一個水屍的頭顱，但更多的怪物正從淤泥中爬出。"把草汁塗在刀刃上！"
緋煙搶先一步采下靈草。當她將草葉揉碎抹在血刃上時，刀身"斬因果"三字突然脫離刀刃，懸浮在空中組成一個奇特的符咒。秦昭福至心靈，妖化右臂握住血刃，以全身力氣將這個符咒"釘"入青銅門中央！
門內傳來鏡花仙子痛苦的悶哼。九道鎖鏈中的三條突然斷裂，仙子趁機將一截斷劍擲向門縫。那截青霜劍碎片穿過屏障，精準地落入秦昭左手。
碎片入手瞬間，新的幻象襲來：
玄天仙尊端坐九天，腳下跪著玉麵狐的人形。他們之間懸浮著一份金光閃閃的契約，上麵明確寫著："以人間帝王氣運為祭，換妖族重歸仙界位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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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象突然破碎。秦昭的鑒妖瞳滲出鮮血，但終於明白了關鍵：所謂"龍淵之祭"，根本不是要開啟妖界通道，而是要用整座長安城的生靈為祭品，完成仙界與妖族的古老契約！
"走！"他一把抓起兩株破障草塞入懷中，拽著緋煙向水麵遊去。老七緊隨其後，用最後的"幽冥瘴"阻擋追擊的水屍。
當三人衝破水麵時，眼前的景象令他們毛骨悚然——太液池畔站著密密麻麻的銀甲衛，而池水中央懸浮著那個嬰兒大小的銀繭。繭殼已經半透明，裡麵的九尾狐幼體睜開了眼睛，那雙豎瞳與秦昭的妖瞳一模一樣！
"秦昭..."銀繭中傳出玉麵狐的聲音，卻帶著詭異的童音，"我的孩子...你終於帶來了鑰匙..."
韋後站在池畔高台上，正緩緩揭下第三張臉皮。隨著人皮脫落，她的身體開始融化，變成銀絲流向池中銀繭。更可怕的是，她揭下的那張臉皮飄在空中，逐漸顯露出秦昭母親臨終前的麵容！
"你母親是我最好的分身..."玉麵狐的聲音帶著病態的溫柔，"她把你養大，就是為了今天..."
秦昭的妖化部分突然傳來撕裂般的疼痛。他低頭看去，隻見掌心烙印正在發光，而懷中的《妖物圖鑒》自動翻到某一頁，上麵畫著一把插入心臟的刀——正是血刃的終極形態！
"原來如此..."緋煙的金色豎瞳完全變成了血紅色，她念出圖鑒上的古老預言：""斬因果者，必先斬己"..."
遠處傳來晨鐘的聲音。第一縷陽光刺破雲層時，銀繭中的幼狐突然發出痛苦的嘶叫——破障草在陽光下散發出淡藍色光暈，暫時抑製了它的力量。
"六個時辰..."老七咳著血，指向正在西沉的月亮，"下次月升時...就是血月..."
秦昭握緊青霜劍碎片，鏡花仙子最後的警告猶在耳邊："...找李三郎...他有契約的另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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