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三刻,暴雨如注。
秦昭盤坐在梨園祭壇中央,青霜殘劍融入的右臂插入祭壇裂縫。冰藍色的劍氣順著青銅燈盞紋路蔓延,七盞長明燈同時爆發出刺目光芒。燈光穿透雨幕,在虛空中勾勒出天門的輪廓——那是由九道雷光組成的巨大門扉,門楣上懸掛著寫滿仙界律令的玉冊。
"元神出竅需過三關。"李隆基的豎瞳在雨夜中泛著金光。他割破手腕,將血滴入祭壇凹槽,血液立刻汽化成血色符文,"肉身留魄,魂魄留精,精氣留神——這是師尊當年教我的禁術。"
秦昭的妖化右臂突然劇烈震顫。皮膚下的青霜劍氣與血刃"斬天命"銘文激烈衝突,銀血從毛孔滲出,在雨水中凝結成詭異的符文鏈。當最後一道符文完成時,整條右臂突然透明化,露出內部流轉的冰藍色光脈——那是鏡花仙子留下的仙力軌跡!
"記住,天門內的時間流速不同。"李隆基將龍鱗匕殘片按在秦昭眉心,"你在仙界停留越久,肉身妖化的風險越大。"
最後一句話被雷聲吞沒。秦昭隻覺得天靈蓋被無形之手猛地提起,整個人輕飄飄地浮上半空。向下看去,自己的肉身仍保持打坐姿勢,但胸口已經浮現出細密的銀絲——太液池底的銀繭正在通過血脈聯係侵蝕他的軀殼!
天門近在咫尺。九道雷光組成的門柱上,密密麻麻刻著仙界戒律。當秦昭的元神觸碰到門扉時,最醒目的三條律令突然亮起刺目金光:
「仙凡有彆,私授仙術者剜目」
「乾預因果,擅改命數者斷肢」
「勾結妖邪,逆天而行者散魂」
每條律令下方,都懸掛著受刑者的殘軀——秦昭的元神劇烈震顫起來,他在第三條律令下方,看到了鏡花仙子被鎖鏈貫穿的右手!
穿過天門的瞬間,時間仿佛凝固。
秦昭的元神漂浮在浩瀚雲海之上,十二根通天徹地的戒律柱矗立在視野中央。每根柱子上都纏繞著碗口粗的雷鏈,鎖著觸犯天規的仙人。第七根柱子上的白衣身影讓他的元神幾乎潰散——鏡花仙子被七根雷鏈貫穿要害,最粗的那根直接從她心口穿過,連接著懸浮在頭頂的半截青霜劍。
"你不該來..."鏡花仙子的傳音微弱如風中殘燭。她的素衣已經看不出原本顏色,被血染成深淺不一的紅。最駭人的是,那些貫穿軀體的雷鏈正在緩慢溶解她的仙骨——左腿膝蓋以下已經透明化!
秦昭的元神想要靠近,卻被無形的屏障阻隔。他這才發現,每根戒律柱周圍都漂浮著密密麻麻的仙界文字,那些律令條文如同活物般遊動,組成密不透風的囚籠。
"仙律三章不可違。"九天玄女的聲音從雲海深處傳來。她的身影由星光凝聚而成,雙目是旋轉的銀河,"鏡花觸犯全三章,本該形神俱滅。"
秦昭的元神突然迸發出冰藍光芒。融入右臂的青霜殘劍在元神中顯形,劍氣直指戒律柱上的條文。令人意外的是,那些律令文字遇到劍氣竟然後退三分——它們畏懼的不是仙力,而是劍身上沾染的銀血!
"原來如此..."秦昭的元神突然看穿真相。這些所謂的仙界律令,本質上也是某種契約術。而青霜劍上殘留的銀血,恰好來自能腐蝕契約的銀繭!
鏡花仙子突然抬頭。她渙散的目光聚焦在秦昭元神上,染血的嘴唇無聲開合:"...看劍柄..."
青霜殘劍在元神手中震顫。秦昭這才注意到,劍柄末端有個細微的凹槽,形狀與龍鱗匕完全吻合!當他用元神模擬龍鱗匕插入的動作時,劍柄突然裂開,露出裡麵封存的三滴血——兩銀一金,分彆是秦昭的妖血、鏡花仙子的心血,以及...緋煙的本命精血!
三滴血珠飛向不同方向。銀色的妖血擊中"仙凡有彆"律令,金色的狐血腐蝕"乾預因果"條文,而鏡花的心血直指最嚴苛的第三條。被血珠沾染的律令文字突然扭曲變形,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嘎聲。
九天玄女的星光化身驟然暗淡。她的銀河之眼劇烈波動,聲音首次出現遲疑:"這血...怎麼會..."
戒律柱上的雷鏈開始鬆動。鏡花仙子趁機將半截青霜劍刺入心口的鎖鏈,劍身第三道裂紋加速延伸——她竟要主動毀掉本命仙器的核心!
"不要!"秦昭的元神撲向前方。青霜殘劍的劍氣撕開律令屏障,讓他終於能觸碰戒律柱。就在手指接觸柱身的瞬間,海量信息湧入元神:
三十年前的神龍政變夜,鏡花仙子奉玄女之命下凡除妖。但她發現韋後體內的玉麵狐早已與仙界某位大能簽訂契約,所謂的"除妖"實則是滅口!為保全秦昭性命,她不得不違反仙律,將青霜劍尖煉成護身符埋入嬰兒體內...
畫麵突然切換。秦昭看到自己七歲那年,鏡花仙子夜訪秦府並非偶然。那晚她用青霜劍為他加固封印時,暗中將半道本命仙元注入了龍鱗匕——而這把匕首,是李隆基的師父、也就是鏡花仙子的同門所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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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震撼的畫麵出現在最後:三日前鏡花仙子遭受天罰時,九天玄女眼中閃過的不忍並非幻覺——這位執掌天規的仙尊,竟暗中調整了雷劫軌跡,讓愛徒有機會留下後手!
戒律柱突然劇烈搖晃。被血珠腐蝕的律令條文開始崩解,束縛鏡花仙子的七根雷鏈斷了三根。九天玄女的星光化身徹底消散前,一道神念直接傳入秦昭元神:
"青霜三裂對應三滴血...銀血破仙律,金血斷因果,心血..."最後幾個字被雷聲淹沒。
鏡花仙子突然從剩餘鎖鏈中掙脫。她的右臂齊肩而斷,左腿自膝以下完全透明,但殘存的左手死死握著半截青霜劍。劍尖指向秦昭元神,一道純淨的仙力將兩者連接:
"記住,真正的仙律隻有一條..."她的聲音通過仙力傳來,"...守護。"
青霜劍徹底碎裂。最後一塊碎片化作流光射向秦昭元神,融入的同時帶來鏡花仙子最後的記憶:太液池底的銀繭根本不是玉麵狐本體,而是仙界叛徒與妖族的試驗品!當年被秦嶽斬殺的"韋後",實則是鏡花師姐為破壞試驗而做的犧牲...
異變陡生。戒律柱上空突然裂開巨大縫隙,一隻覆滿銀毛的巨爪探出,直抓向鏡花仙子殘軀。秦昭的元神暴起,青霜殘劍與血刃虛影交叉斬出,刀光劍氣中竟隱約浮現鏡花仙子的虛影——她殘存在劍中的意識在協助這一擊!
銀爪被暫時逼退,但代價慘重。秦昭的元神開始不穩定地閃爍,右臂處的冰藍雷紋蔓延至全身——他在人間界的肉身正在加速妖化!
"回去!"鏡花仙子用最後力氣結印。仙力化作狂風,將秦昭的元神吹向天門,"找齊三塊殘劍...緋煙體內的才是關鍵..."
秦昭的元神穿過天門時,人間界才過去半刻鐘。
但梨園祭壇已經麵目全非。七盞青銅燈全部炸裂,李隆基倒在血泊中,胸口插著半截銀絲。更駭人的是秦昭自己的肉身——右臂完全妖化,銀色絨毛覆蓋了半邊身體,而左胸位置浮現出與銀繭相同的紋路!
"韋後...來過..."李隆基咳著血指向太液池方向。他的豎瞳已經擴散,眼白部分爬滿銀絲,"她取走了...祭壇下的..."
秦昭剛回歸肉身就噴出一口銀血。元神帶回的青霜劍碎片與體內原有殘劍產生共鳴,冰藍光芒暫時壓製了妖化。但當他看向太液池時,渾身血液幾乎凝固——池水上空的血月已經完成大半,而池底銀繭表麵,鏡花仙子被囚禁的虛影正緩緩下沉!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緋煙的求救信號通過血脈聯係傳來:銀繭內部突然出現空間裂縫,有什麼東西正從仙界反向入侵!小狐妖用最後力氣守護的青霜劍尖碎片,此刻正被銀絲緩慢汙染...
秦昭的血刃突然自行飛向空中。刀身"斬天命"銘文亮如烈日,與太液池方向的某物產生強烈共鳴。鑒妖瞳穿透雨幕,看到駭人景象:韋後站在池邊琉璃亭中,手中捧著的正是從祭壇取走的青銅燈盞——燈芯燃燒的,赫然是鏡花仙子的一縷青絲!
"原來燈油是..."秦昭的妖化右臂突然恢複人形。冰藍雷紋重組,形成全新的符文——正是他在戒律柱上看過的仙律第一章。與此同時,融入元神的青霜碎片傳來鏡花仙子最後的提示:
"...三滴血...三塊殘劍...三章仙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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