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宮,紫宸偏殿。
氣氛凝重得如同暴雨前的悶雷。鎏金獸爐中嫋嫋升起的龍涎香,也無法驅散彌漫在空氣中的壓抑與猜忌。
玄宗皇帝李隆基麵沉如水,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禦案,發出篤篤的輕響,每一聲都敲在殿內侍立的幾位重臣和剛剛趕到的秦昭心上。京兆尹、金吾衛大將軍額頭冷汗涔涔,詳細稟報著鏡花祠血雨事件的經過以及後續的封鎖彈壓情況,言語間充滿了惶恐與不安。
“……百姓驚懼,謠言四起,皆言……言乃天降警示,或……或妖孽未除……”京兆尹的聲音越來越低,不敢抬頭。
“妖孽未除?”玄宗冷哼一聲,目光如電,倏地射向垂手肅立的秦昭,“秦卿,你這鑒妖司,執掌鑒彆收容之責,對此異象,有何見解?”
語氣平靜,卻帶著山嶽般的壓力。鏡花祠之事,直指兩年前那場關乎社稷存亡的“軒轅劫”,更是對現任執政者權威的公然挑釁,由不得他不震怒,不疑忌。
秦昭上前一步,躬身回應,聲音平穩無波:“回陛下,臣已初步查驗過祠前收集的‘血雨’,並非真血,乃是一種混合了朱砂、赤鐵粉、某種未知酸性汁液以及極微量惑亂心神藥粉的偽造之物。其性陰寒,故能於晴日小範圍凝聚不散。玉像泣血……亦是類似手法,預先以特殊材料灌注眼部,遇‘血雨’則化淚流出。”
他頓了頓,繼續道:“此事絕非天兆,乃人禍。意在製造恐慌,擾亂視聽。臣推測,其目標或有三:一,褻瀆英靈,動搖陛下與朝廷威信;二,試探鑒妖司反應;三……或與近日臣所察另一樁異事有關,意在轉移視線,聲東擊西。”
他將阿依莎之事隱去其狐耳顯現等核心秘密,隻言其乃身負異能的胡女)及上元節妖文燈謎之事擇要稟報,並將兩者與鏡花祠事件聯係起來,指出背後可能存在一個針對古老傳承的陰謀。
玄宗聽完,眉頭緊鎖,眼中的厲色稍緩,但猜疑並未儘去:“依卿所言,這幕後之人,所圖非小。然其既能弄出如此詭譎手段,又能知曉利用鏡花祠……絕非尋常之輩。卿之鑒妖司,可能應對?朕要的,不是推測,是實證!”
“臣,需要時間詳查,必給陛下一個交代。”秦昭沉聲道。
“朕給你時間,但長安城的民心,等不了太久!”玄宗語氣森然,“七日之內,朕要看到結果。否則……你這鑒妖司,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退下吧!”
離開紫宸殿,秋日的陽光照在身上,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七日之限,如同懸頂之劍。幕後黑手狡猾異常,鏡花祠的線索明顯是經過精心處理的,幾乎找不到指向性的證據。突破口,似乎隻剩下依舊昏睡不醒、狀態極不穩定的阿依莎。
返回鑒妖司,秦昭立刻再次檢查阿依莎的情況。女孩的高熱稍退,但意識依舊模糊,口中不時囈語著破碎的古老詞彙,那對白色的狐耳無力地耷拉著,顯露出極度的虛弱。強行覺醒血脈又遭受內丹衝擊,對她的負擔太大了。
常規方法已無法獲取更多信息。時間緊迫,秦昭不得不兵行險著。
他想到了一樣東西——那枚已然黯淡、屬於緋煙同族的青丘狐衛內丹。此丹雖能量大損,但其核心深處,或許還殘存著原主的一絲極其微弱的、關於青丘狐族古老傳承或近期變故的記憶碎片。而阿依莎身負純正狐血,或許能成為激活並讀取這絲碎片的媒介。
這是一種近乎“招魂”的禁忌手段,風險極大,稍有不慎便可能對雙方造成不可逆的傷害。但此刻,他已彆無選擇。
入夜,萬籟俱寂。
秦昭將阿依莎移至那間存放青霜殘劍的密室,此地隔絕最好。他在地上以朱砂混合自身精血,繪製了一個小巧卻極其繁複的“靈犀引魂陣”。阿依莎被安置在陣眼中心,那枚黯淡的狐族內丹則置於她的眉心。
秦昭盤坐於陣前,雙手結印,指尖逼出幾滴淡金色的混沌精血,滴落在陣法符文之上。他深吸一口氣,開始低聲吟誦一段得自某份古老卷軸的、殘缺不全的引魂咒文。這段咒文本是用於溝通殘靈、追索記憶的禁忌之術,此刻被他以混沌之力強行催動。
陣法驟然亮起幽藍色的光芒,將阿依莎和那枚內丹籠罩其中。內丹微微震顫起來,表麵那黯淡的雲紋仿佛活了過來,開始緩慢流轉。
“以血為引,以靈為橋……”
“殘念碎片,溯洄往昔……”
秦昭的吟誦聲越來越急,額角青筋暴起,顯然負荷極大。密室內的空氣變得粘稠而冰冷,仿佛有無數看不見的視線在暗中窺探。
阿依莎在陣中痛苦地呻吟起來,身體劇烈抽搐,那對狐耳猛地豎起,絨毛炸開!
就在這時,那枚內丹猛地射出一道極其微弱、幾乎透明的光束,沒入阿依莎的眉心!
“呃啊——!”阿依莎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尖銳嘶鳴!
秦昭猛地閉上眼睛,將全部靈覺通過陣法,與阿依莎以及那枚內丹連接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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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間,無數混亂、破碎、光怪陸離的畫麵和聲音如同決堤的洪水般衝入他的意識海!
……無儘的、溫暖的白色光芒……似乎是狐族內丹原主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