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陽光帶著一絲暖意,灑在青雲城林家的演武場上。
然而,這暖意卻仿佛刻意繞開了角落裡的一個少年。
少年約莫十五六歲,身形略顯單薄,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青色布衣,正是林墨。他閉目盤坐,如同老僧入定,周身卻感應不到半分靈氣的波動。與演武場中央那些氣血旺盛、呼喝練功的族人相比,他顯得格格不入。
“嘖,你們看,咱們林家昔日的天才,修煉得可真‘刻苦’啊!”
一道刺耳的聲音打破了平靜,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諷。
林墨緩緩睜開眼,瞳孔深邃而平靜,仿佛一潭不起波瀾的古井。他看向說話之人,那是一個穿著錦袍的少年,雙手抱胸,臉上掛著倨傲的笑容,正是大長老之孫,林雲。
三年前,林墨是林家最耀眼的新星,十歲凝氣,十二歲便已達凝氣期九層,距離築基隻有一步之遙,被譽為林家百年不遇的天才。然而,天有不測風雲,三年前的一次日常修煉中,他體內苦修而來的靈氣竟一夜之間莫名消散,從此修為不進反退,至今已跌落至凝氣期一層,進普通族人都不如。
天才,就此隕落。
“林雲哥,你跟一個廢物較什麼勁?彆耽誤了我們練功。”旁邊一個跟班附和道,引來一陣低低的哄笑。
林墨沒有理會,重新閉上眼睛。三年的磨礪,早已將他的心性錘煉得堅如磐石。這些嘲諷,如同清風拂過山崗,他聽到了,卻不在意。
“哼,還擺出一副清高的樣子!”林雲見他無視自己,心中慍怒,邁步走了過來,“家族每月發放的靈石丹藥,用在你這種廢物身上,簡直是暴殄天物!我要是你,早就自己滾出林家,免得在這裡丟人現眼!”
林墨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但依舊沒有睜眼。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淡綠色衣裙的少女端著一碗清水,怯生生地走了過來,她是林墨的侍女,小蝶。
“少…少爺,喝點水吧。”小蝶將水碗遞到林墨麵前,聲音細若蚊蚋。
林墨這才睜開眼,看向小蝶的目光柔和了些許,接過水碗:“謝謝。”
“喲,主仆情深呐!”林雲見狀,嘴角一撇,目光邪性地在小蝶清秀的臉龐上掃過,“小蝶,跟著這麼個廢物有什麼前途?不如來本少爺院裡,保你吃香喝辣,比現在強上百倍!”
說著,他竟伸出手,要去摸小蝶的臉。
小蝶嚇得臉色一白,慌忙後退。
“啪!”
一隻沉穩的手抓住了林雲的手腕。
林墨不知何時已經站起,將小蝶護在身後。他盯著林雲,眼神依舊平靜,但深處卻有一絲冷意掠過:“林雲,適可而止。”
他的手勁出乎意料的大,林雲一時竟沒能掙脫。
林雲愣了一下,隨即勃然大怒:“廢物!你敢攔我?!”
他體內凝氣期五層的靈力轟然爆發,手腕一震,掙脫了林墨的手,隨即反手一掌,帶著呼嘯的風聲,狠狠印向林墨的胸口。
“少爺!”小蝶失聲驚呼。
林墨瞳孔一縮,雙臂急忙交叉格擋。
“嘭!”
沉悶的響聲傳來。林墨隻覺得一股巨力湧來,雙臂劇痛,胸口發悶,整個人不受控製地“蹬蹬蹬”連退七八步,最終喉頭一甜,一絲血跡從嘴角溢出。
實力的差距,太大了。
“哼,不自量力!”林雲甩了甩手,臉上儘是輕蔑,“廢物就該有廢物的覺悟!這次隻是小懲大誡,下次再敢冒犯,打斷你的腿!我們走!”
他帶著一眾跟班,揚長而去,留下陣陣嘲弄的笑聲。
演武場上的其他族人,或冷漠,或同情,或幸災樂禍,卻無一人上前。
小蝶急忙跑過來,帶著哭腔:“少爺,您沒事吧?都怪我……”
林墨抹去嘴角的血跡,搖了搖頭,聲音有些沙啞:“不怪你。”他看了一眼林雲離去的方向,然後對小蝶輕聲道:“回去吧。”
回到自己那處位於家族院落最偏僻角落的小屋,林墨關上門,隔絕了外界的一切。
屋內的陳設極其簡單,一床,一桌,一椅,除此之外,彆無長物。這與他曾作為家族天才時的待遇,天差地彆。
他走到水缸邊,舀起一瓢冷水,從頭澆下。冰冷的刺激讓他身體的疼痛和心中的鬱結稍稍緩解。
水珠順著他還帶著稚氣,卻已顯堅毅輪廓的臉頰滑落。他抬起頭,看著銅鏡中那個臉色有些蒼白的少年,眼神終於不再像在外麵時那般平靜,而是充滿了不甘、困惑,以及一絲深藏的疲憊。
三年了。
整整三年!
他無時無刻不在嘗試重新修煉,但每一次凝聚的微弱靈氣,都會在第二天莫名消失,仿佛體內有一個無形的黑洞,在不斷吞噬他的努力和希望。
他試過無數方法,查閱無數典籍,甚至父親,那位同樣因為他的“墮落”而日漸沉默的林家家主,也暗中請來過不少名醫丹師,卻無人能查出緣由。
“難道我林墨,此生就真的隻能做一個廢物,任人欺淩嗎?”他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滲出血絲,卻感覺不到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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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夜色漸濃。
林墨沒有點燈,獨自坐在黑暗中。白日的屈辱,像冰冷的毒蛇,纏繞著他的心。林雲的囂張,族人的冷漠,小蝶的無助……一幕幕在腦海中回放。
他想起三年前,自己意氣風發,站在家族大比的擂台上,接受萬眾矚目;想起父親那時眼中毫不掩飾的驕傲與期待;想起與城主千金蘇清雪並肩論道,彼時,那位清冷如雪的少女,也曾對他投以認可的目光。
而如今,一切皆成過往雲煙。
“不!我不甘心!”
一股強烈的執念從他心底升起,衝破了他強行維持的平靜。
他猛地站起身,推開房門,身影融入濃重的夜色之中。他需要發泄,需要找一個沒人的地方,將這滿腔的憤懣與不甘,徹底傾瀉。
林家後山,懸崖之巔。
夜風凜冽,吹得林墨的衣袍獵獵作響。腳下是深不見底的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
他對著空曠的山穀,發出一聲壓抑已久的低吼,聲音中充滿了無力與憤怒。隨後,他如同瘋魔一般,一遍又一遍地打著最基礎的拳法,直到渾身被汗水浸透,體力耗儘,才頹然跪倒在地,大口喘息。
“為什麼……到底為什麼……”他仰望著星空,喃喃自語。夜空繁星點點,浩瀚而神秘,卻無人能回答他的問題。
就在這時——
夜空中,一道微不可察的流光,偏離了固有的軌跡,悄無聲息地劃過天際,墜落在後山密林的某一處。那光芒極其黯淡,若非林墨正巧仰望著星空,幾乎無法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