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高途在鬨鐘響起前就睜開了眼睛。
窗外天色未明,房間裡一片死寂。他沒有立刻起身,而是靜靜地躺在黑暗中,感受著身體的變化。
昨夜從林醫生指定的隱秘地點取回那盒代號“靜默”的強效抑製劑後,他幾乎沒有猶豫,就在洗手間冰冷的燈光下,為自己注射了第一針。
針劑推入體內的感覺與普通抑製劑截然不同,不是短暫的刺痛和清涼,而是一種更深沉的、仿佛某種東西被強行凍結的凝滯感,伴隨著一陣輕微的眩暈和惡心。
此刻,藥效似乎已經開始發揮作用。
體內那股從昨天起就一直蠢蠢欲動、幾乎要衝破束縛的灼熱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死寂的平靜。後頸的腺體不再傳來刺痛或灼熱,仿佛變成了一塊沒有知覺的死肉。
他甚至嘗試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痛感變得異常遲鈍和遙遠,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棉花。
更明顯的是情緒上的變化。
醒來時,他沒有像往常那樣,因為即將麵對沈文琅而心生忐忑或隱秘的期待,也沒有因為昨日的驚險逃離和未來的不確定性而感到焦慮恐慌。他的內心一片平靜,一種近乎空洞的平靜。
想到沈文琅,想到那筆巨債,想到妹妹的病情,都像是隔著一層毛玻璃,能看見輪廓,卻無法激起任何強烈的情緒波瀾。
這種感覺很奇怪,並不舒適,但也並非難以忍受。就像林醫生說的,像一個隔音玻璃罩。
他起身,洗漱,換上熨帖的西裝。鏡子裡的人,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卻失去了往日那種隱忍的亮光,變得有些……淡漠。
他對著鏡子練習了一下微笑的弧度,確保看起來與往常無異,但心底卻沒有任何牽動嘴角的真實情緒。
到達公司時,比平時稍早一些。開放辦公區還空無一人。他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打開電腦,開始處理昨天積壓的工作。
指尖敲擊鍵盤的速度和準確度依舊,但大腦的運轉似乎也帶上了一種機械式的冷靜。他高效地處理著郵件和報表,心無旁騖。
當沈文琅的身影出現在辦公室門口時,高途的心跳甚至沒有加快一分。
他如同往常一樣,站起身,微微頷首:“沈總,早。”聲音平穩,沒有任何起伏。
沈文琅的腳步幾不可查地頓了一下。他的目光銳利地掃過高途,帶著審視和探究。高途今天看起來……有些不同。
臉色依舊不好,但那種昨天感受到的、仿佛驚弓之鳥般的脆弱和慌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過分的平靜,一種近乎麻木的鎮定。
就連他身上那股極淡的、屬於beta的平和氣息,似乎也比以往更加微弱,幾乎感知不到。
這種反常的平靜,反而讓沈文琅心中的疑慮更深了。他“嗯”了一聲,沒有多言,徑直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一整天,高途都表現得無可挑剔。他高效地完成了所有工作,應對沈文琅的指令精準而迅速,舉止專業得體。
但他幾乎不再與沈文琅有任何不必要的眼神接觸,刻意保持著比以往更遠的距離。
即使偶爾靠近遞送文件,沈文琅也再沒有從他身上嗅到任何異常的氣息,甚至連一絲情緒波動都感受不到。
仿佛昨天會議上那瞬間的失控,以及隨後倉皇的逃離,都隻是一場幻覺。
這種滴水不漏的平靜,讓沈文琅感到一種莫名的煩躁。
他寧願高途表現出一些破綻,一些慌亂,也好過現在這種死水無波的狀態。這更像是一種……徹底的防禦和疏離。
下午,沈文琅故意將一份需要詳細解釋的複雜文件交給高途,並讓他進辦公室當麵彙報。這是一個試探。
高途拿著文件走進來,站在辦公桌前,條理清晰、邏輯分明地講解著每一個細節,聲音平穩,沒有任何磕絆。
但他的眼神始終落在文件上,或者虛焦在空氣中的某一點,避免與沈文琅對視。
沈文琅試圖從他臉上找出哪怕一絲一毫的緊張或不自然,卻失敗了。高途就像一台精密運行的機器,完美,卻毫無生氣。
“……綜上所述,采取這個方案的風險是可控的,預計收益率能提升三個百分點。”高途彙報完畢,合上文件,靜靜等待指示。
沈文琅靠在椅背上,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目光沉沉地落在高途身上:“你昨天送去稅務局的文件,順利嗎?”
“很順利,沈總。已經按時送達並備案。”高途回答得很快,沒有任何遲疑。
“是嗎?”沈文琅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我後來讓助理查了一下,稅務局那邊今天並沒有需要我們緊急送達的加急文件。”
辦公室裡瞬間安靜下來。
高途的心臟似乎停滯了一秒,但藥效帶來的情緒隔離讓他迅速恢複了平靜。他抬起眼,迎上沈文琅審視的目光,眼神依舊淡漠。
甚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疑惑:“是嗎?可能是我記錯了流程,或者是對方口頭通知有誤。抱歉,沈總,是我工作疏忽,我會重新核查確認。”
他的反應太過平靜,太過自然,仿佛真的隻是一次無關緊要的工作失誤。沒有驚慌,沒有辯解,甚至連一絲愧疚都看不到。
這種反應,反而讓沈文琅更加確信,高途昨天離開公司,絕不僅僅是為了送文件。
他在隱瞞什麼?而今天這種異乎尋常的平靜,是否正是為了掩蓋那個秘密?
沈文琅沒有再追問,他知道再問下去也不會得到真實的答案。他揮了揮手:“出去吧。”
“是。”高途微微躬身,轉身離開,步伐平穩,沒有絲毫慌亂。
沈文琅盯著他離開的背影,眸色深不見底。
高途就像一顆被堅硬外殼包裹的謎團,他越是表現得平靜無波,沈文琅想要敲開這層外殼、一探究竟的欲望就越是強烈。
而高途回到工位,繼續著手頭的工作,內心依舊一片麻木的平靜。他知道沈文琅起疑了,但他已經不在乎了。
藥效隔絕了恐懼,也隔絕了其他一切。他隻需要完成這三個月的工作,還清債務,然後離開。
“靜默”已經開始,代價也已支付。剩下的,隻是一場與時間賽跑的、無聲的告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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