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那場鬨劇,像一場突如其來的冰雹,將高途好不容易積聚起來的一點生氣又砸得七零八落。回到公寓後,他連續兩天都異常沉默,大部分時間蜷縮在沙發角落,眼神空茫,對沈文琅的輕聲細語反應遲鈍,仿佛又退回到了最初那種自我封閉的狀態。
沈文琅心急如焚,悔恨像毒蟻啃噬著他的心臟。他寸步不離地守著,連公司都徹底不去,所有事務全靠視頻和電話遙控。
他不敢再有任何刺激高途的舉動,連信息素都收斂到近乎虛無,隻是安靜地陪在一旁,遞水,喂藥,或者隻是沉默地坐著。
第三天早上,沈文琅在廚房準備早餐時,不小心碰掉了一個玻璃杯。清脆的碎裂聲在寂靜的公寓裡格外刺耳。沈文琅心裡一緊,下意識看向客廳沙發上的高途。
高途的身體幾不可查地顫抖了一下,但沒有像之前那樣驚恐地蜷縮,隻是緩緩抬起頭,望向廚房的方向,眼神裡帶著一絲被打擾的茫然,而非恐懼。
沈文琅立刻放下手中的東西,快步走過去,蹲在他麵前,聲音放得極輕:“沒事,就是個杯子,我馬上收拾。”
高途靜靜地看著他,看了很久,久到沈文琅以為他又會陷入沉默。然後,他極其緩慢地、沙啞地開口,聲音輕得像羽毛:“……吵。”
隻是一個字。卻讓沈文琅的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澀與狂喜交織。高途在表達感受!不是驚恐的應激反應,而是清晰的、帶著細微不滿的情緒表達!
“對不起,是我笨手笨腳。”沈文琅連忙道歉,語氣裡帶著難以抑製的激動,“以後我小心點,不吵你。”
高途沒再說話,隻是又緩緩低下頭,將下巴擱在膝蓋上。但沈文琅敏銳地感覺到,他周身那種緊繃的、仿佛一觸即碎的氣息,似乎緩和了一點點。
這天下午,沈文琅嘗試著再次推開琴房的門。他沒有邀請,隻是自己走進去,坐在鋼琴前。他沒有立刻彈奏,隻是靜靜地坐了一會兒,然後開始極其緩慢地、一個音符一個音符地,彈奏那首他練習了無數遍的、依舊生澀的舒緩旋律。
琴聲斷斷續續,在安靜的房間裡流淌。沈文琅彈得很專注,也很緊張,生怕哪個音符錯了會驚擾到外麵的人。
不知過了多久,他眼角的餘光瞥見,琴房門口,出現了一個清瘦的身影。
高途扶著門框,安靜地站在那裡,目光落在鋼琴上,或者說,是落在沈文琅彈琴的手上。他沒有進來,也沒有離開,隻是靜靜地聽著。
沈文琅的心跳漏了一拍,但他強迫自己不要停下,不要轉頭,隻是繼續專注地彈奏著,將所有的安撫和小心翼翼,都傾注在這笨拙的旋律裡。
一曲終了,餘音嫋嫋。沈文琅停下手指,卻沒有立刻轉身。
他聽到身後傳來極其輕微的腳步聲,高途慢慢地走了進來,在他側後方的單人沙發上坐了下來。
依舊沒有說話,但那種無聲的靠近,已經是最好的回應。
從那天起,琴房仿佛成了硝煙過後的一片淨土。高途不再需要沈文琅邀請,會在午後自己走過去,坐在老位置上。
沈文琅則雷打不動地每天練習,琴技依舊談不上好,但錯音越來越少,旋律也漸漸流暢。
他們很少交談。沈文琅彈琴,高途就安靜地聽,或者看著窗外發呆。
有時沈文琅彈累了,會停下來,兩人就各自安靜地待著,共享一室靜謐。陽光透過玻璃窗,將兩人的影子拉長,交織在地板上。
沈文琅發現,高途在琴房裡是最放鬆的。他會無意識地用手指在沙發扶手上輕輕敲擊節拍,會在陽光特彆好的時候微微眯起眼,像一隻慵懶的貓。
有一次,沈文琅彈完一首曲子,回頭發現高途不知何時靠著沙發睡著了,呼吸均勻,眉頭舒展,臉上甚至帶著一絲極淡的、近乎安寧的神色。
那一刻,沈文琅覺得,就算高途永遠想不起他們之間過往的情感,隻要能讓他一直這樣安寧地待在自己身邊,他也心甘情願。
然而,平靜之下,總有暗流。
高途的身體在好轉,意識也越來越清醒。他開始更頻繁地嘗試回憶,但關於沈文琅的情感部分,依舊是一片巨大的、令人不安的空白。
他能清晰地記起沈文琅在工作中的嚴苛,記起自己作為秘書的職責,卻無法理解沈文琅現在這種近乎偏執的溫柔和守護從何而來。
這種認知上的割裂,有時會讓他感到困惑和煩躁。一次,沈文琅在處理一封郵件時,因為下屬的失誤而語氣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嚴厲。
高途正在旁邊看書,聽到那熟悉的、屬於“沈總”的冷硬語調,他翻書的動作頓了一下,抬起頭,看向沈文琅的眼神裡,充滿了複雜的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疏離。
沈文琅立刻察覺到了,馬上收斂了語氣,甚至帶著點討好地解釋:“是下麵的人辦事不力,我已經讓他們重做了。”
高途沒說什麼,隻是重新低下頭看書,但周身的氣息卻明顯冷了下來。那天下午,他沒有去琴房。
沈文琅心中警鈴大作。他意識到,高途的清醒是一把雙刃劍。
他在逐漸恢複獨立思考的能力,也開始用更清醒的眼光審視他們之間的關係。
而這份關係,建立在沈文琅單方麵的告白和高途殘缺的記憶上,脆弱得不堪一擊。
他害怕高途最終會得出“沈文琅隻是出於愧疚或控製欲”的結論,然後再次將他推開。那種恐懼,比麵對任何商業對手都更讓他無力。
夜晚,沈文琅常常失眠。他會看著身邊熟睡的高途,那張臉在月光下安靜而美好,卻仿佛隔著一層看不見的玻璃。
他伸出手,想碰觸,又怕驚擾,最終隻能無力地收回。
他知道,他必須做點什麼,來填補高途記憶中的那片空白。
但他不知道該怎麼做。任何刻意的提醒都可能被視為一種強迫,而沉默的等待又可能讓高途在困惑中越走越遠。
他就像守著一座珍貴的沙堡,既怕潮水不來,沙堡永遠孤獨;又怕潮水來得太猛,將一切衝垮。
感謝江衡把李沛恩灌成泡芙送來的“用愛發電”為您專屬加更
如花似葉
歲歲年年
共占春風)
喜歡垂涎:無聲告白請大家收藏:()垂涎:無聲告白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