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推開時發出的輕微“吱呀”聲,在死寂的公寓裡顯得異常清晰刺耳。高途的心臟在那一瞬間仿佛停止了跳動,全身的血液都湧向了四肢,讓他感到一陣眩暈和冰冷。他僵立在原地,像一尊暴露在聚光燈下的、無所遁形的雕像。
花詠的身影出現在門口,逆著走廊窗外透進來的、尚未明亮的晨光,形成一個高大而模糊的剪影。他沒有立刻進來,而是停頓了片刻,似乎在適應室內的昏暗,又像是在進行某種快速的、不動聲色的評估。他穿著一件深色的休閒夾克,臉上慣有的那種玩世不恭的輕佻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高途從未見過的、混合著凝重、銳利和一絲難以置信的驚愕。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迅速掃過整個客廳——散落的書籍、略顯淩亂的陳設、空氣中若有若無的藥味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壓抑的氣息。然後,那目光最終、也幾乎是不可避免地,落在了高途身上。
高途感覺自己像是被剝光了所有衣物,暴露在冰冷空氣中。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花詠目光中的審視:從他蒼白憔悴、毫無血色的臉,到他微微顫抖、緊握成拳的手,再到他身上那件皺巴巴、顯得空蕩蕩的睡衣。那目光裡沒有同情,沒有關切,隻有一種近乎冷酷的、試圖穿透表象看清本質的探究。高途下意識地避開了對視,垂下眼瞼,感覺自己像個被當場抓獲的、犯了某種不可饒恕罪行的囚犯。
花詠的眉頭幾不可查地蹙緊了一瞬,但他沒有說什麼,隻是邁步走了進來,動作依舊保持著一種刻意的、不驚擾的輕緩。他的視線越過高途,投向了走廊深處,那個高途剛剛走出來的方向。顯然,他已經注意到了異常。
“他在哪?”花詠的聲音響起,低沉、平穩,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沒有問“怎麼了”,也沒有寒暄,直接切入了核心。
高途的喉嚨發緊,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他隻能抬起顫抖的手指,指向走廊儘頭那扇半開的、屬於沈文琅“囚室”的房門。
花詠的目光順著他的指引望去,眼神瞬間變得更加銳利和深沉。他沒有絲毫猶豫,邁開長腿,徑直朝著那個方向走去。他的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裡回蕩,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高途緊繃的神經上。
高途站在原地,動彈不得。他沒有跟上去的勇氣,也沒有逃離的力氣。他隻能聽著花詠的腳步聲停在那個房間門口,然後是片刻的、令人心悸的寂靜。他可以想象花詠看到門內景象時的表情——那癱倒在地的身影,那冰冷的鎖鏈,那斷裂的束縛帶,那額角的血跡……
幾秒鐘後,花詠低沉而急促的聲音從房間裡傳來,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震驚和緊繃:“老天……”
接著是更快的腳步聲,花詠的身影重新出現在走廊口,他的臉色比剛才更加凝重,甚至帶著一絲蒼白。他快步走向高途,目光如炬,語氣急促而嚴肅:“怎麼回事?他怎麼會弄成這樣?鎖鏈?!你對他做了什麼?!”
最後那句質問,像一把刀子刺進高途的心臟。他猛地抬起頭,想要辯解,想要說不是他,是沈文琅自己……但話語卡在喉嚨裡,化作一陣劇烈的咳嗽和喘息。他能說什麼?說沈文琅得了尋偶症?說他每晚把自己鎖起來?這聽起來荒謬而可悲,而且會暴露更多不堪的真相。
看到高途劇烈反應卻說不出話的痛苦模樣,花詠眼中的厲色稍緩,但探究之意更濃。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語氣放緩了一些,但依舊緊迫:“聽著,高途,我現在沒時間問細節。他的情況很糟,脈搏微弱,意識不清,需要立刻醫療乾預。你這裡有急救箱嗎?或者,我必須立刻叫救護車。”
叫救護車?高途的瞳孔猛地收縮。這意味著徹底的暴露,意味著沈文琅的狀況會被公之於眾,意味著他們苦心維持的、病態的平衡將被徹底打破,卷入無法控製的漩渦。
“不……不能叫救護車!”高途終於擠出了聲音,嘶啞而急切,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抗拒。
花詠深深地看著他,眼神複雜難辨。他明白了高途的顧慮,但也清楚事情的嚴重性。沉默了幾秒,他做出了決斷:“好,不叫救護車。但我需要立刻聯係我的私人醫生,他值得過,能處理這種情況。你現在,告訴我急救箱在哪裡。”
高途像是被抽乾了力氣,指了指客廳儲物櫃的方向。花詠立刻轉身去找。
高途則癱軟地靠在了牆壁上,看著花詠忙碌而專業的背影,心中充滿了巨大的茫然和一種被外力強行闖入、撕開偽裝的無力感。
花詠的目光,像一道強光,照進了他們藏匿已久的、布滿蛛網和塵埃的陰暗角落,一切都將無可避免地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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