輸液管內的液體一滴、一滴地墜落,在寂靜中發出單調而規律的輕響,像某種無情的計時器,丈量著被拉長的、令人窒息的時光。沈文琅躺在臨時改造的病床上,身體被各種管線束縛著,動彈不得。營養液和藥物正緩慢地注入他枯竭的身體,帶來一種生理上的、微弱的複蘇感,但精神上的重壓卻絲毫未減,反而因為身體的束縛而變得更加焦灼。
他的全部感官,都像被無形的絲線牽引著,牢牢係在走廊儘頭那扇緊閉的臥室門上。那扇門,成了一道冰冷而堅固的牆,將他與高途徹底隔絕開來。門內,是死一般的沉寂,沒有任何聲響傳出,仿佛裡麵空無一人。但這種絕對的安靜,反而比任何聲音都更讓沈文琅感到恐慌。他不知道高途在裡麵做什麼,在想什麼,是睡著了,還是醒著?是平靜,還是……在無聲地崩潰?
各種可怕的猜測在他腦海中瘋狂滋生,像藤蔓一樣纏繞著他的心臟,越收越緊。他害怕高途會做出極端的事情,害怕那沉默是暴風雨來臨前的死寂。每一次心跳,都伴隨著巨大的不安。他豎著耳朵,捕捉著任何一絲可能的動靜——床板的輕微吱呀聲,衣料的摩擦聲,甚至是呼吸聲……但什麼都沒有。隻有他自己粗重而壓抑的呼吸,以及醫療設備冰冷的滴答聲。
這種被隔絕在外的感覺,比之前偽裝昏迷時更加痛苦。那時,他至少還能通過高途的絮語和細微的觸碰,感受到一絲微弱的存在感。而現在,他像一個被流放的囚徒,隻能隔著厚厚的牆壁,徒勞地想象著牆另一邊的景象,承受著未知的煎熬。
時間緩慢地爬行。白天,陽光透過窗簾縫隙,在地板上投下移動的光斑;夜晚,黑暗吞噬一切,隻有儀器屏幕的幽光映亮他蒼白的臉。護工按時進來為他更換輸液袋、測量生命體征,動作專業而沉默。花詠偶爾會來,停留片刻,查看一下情況,與林醫生低聲交談幾句,目光偶爾會掃過高途緊閉的房門,眉頭微蹙,但最終什麼也沒說,便匆匆離開。每個人都像在演一出無聲的啞劇,而高途,是唯一拒絕登台的演員。
沈文琅試圖強迫自己思考對策,思考如何打破這僵局。他回憶著花詠提供的線索,分析著可能的敵人,謀劃著反擊的方案。但每當他的思緒稍微深入,高途那張蒼白、空洞、帶著拒人千裡之外的冷漠的臉就會浮現在眼前,瞬間將所有的理智和謀劃擊得粉碎。仇恨和複仇的火焰,在高途的沉默麵前,顯得如此蒼白和遙遠。他現在最迫切需要的,不是複仇,而是確認高途的安全,是打破這堵沉默的牆。
然而,他無能為力。他的身體虛弱得連下床都困難,更彆提去敲開那扇門。而且,即使他有力氣,他又能說什麼?做什麼?道歉顯得虛偽,解釋蒼白無力,任何靠近的企圖都可能被視作又一次的侵犯。高途用沉默築起的這道牆,是如此堅固,讓他無計可施。
絕望感如同潮水,一次次將他淹沒。他感覺自己正在被這沉重的寂靜活埋。有時,在夜深人靜之時,他會產生一種幻覺,仿佛聽到隔壁傳來極其微弱的、壓抑的啜泣聲。他會猛地屏住呼吸,心臟狂跳,凝神細聽,但那聲音又消失了,隻剩下無邊的死寂,讓他分不清那是真實還是自己過度焦慮產生的幻聽。這種不確定感,更加劇了他的痛苦。
一周的時間,就在這種極致的煎熬中緩慢流逝。沈文琅的身體在林醫生的強製治療下,有了一絲微弱的起色,臉色不再那麼死灰,手腕上的傷口也開始結痂愈合。但精神上的消耗卻與日俱增,他眼窩深陷,眼神渙散,整個人像一株失去水分的植物,正在從內部慢慢枯萎。
他知道,他不能再這樣等下去了。高途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種強烈的信號,一種瀕臨極限的呼救。他必須做點什麼,哪怕隻是最笨拙、最無用的嘗試。他必須讓高途知道,他還在,他沒有放棄,即使……即使高途永遠也不會原諒他。
這個念頭,像黑暗中唯一的光亮,微弱,卻堅定。他開始積蓄力量,等待著,尋找著一個可能根本不存在的契機。
感謝愛吃秀豆的葉阿姨送來的“用愛發電”為您專屬加更
青山一道同雲雨
明月何曾是兩鄉)
喜歡垂涎:無聲告白請大家收藏:()垂涎:無聲告白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