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的表象之下,暗流從未停止湧動。花詠帶來的消息,一次比一次簡短,卻一次比一次沉重。王董的案子雖然證據確鑿,但其背後盤根錯節的利益網絡和潛藏的勢力,正在通過各種方式進行反撲和清算。一些與沈文琅過往有密切關聯的公司和項目,開始受到不同程度的波及和審查。空氣中彌漫著山雨欲來的壓抑感。
沈文琅通過那台筆記本電腦,小心翼翼地觸碰著外界的風雲變幻。他不再隻看那些邊緣新聞,開始強迫自己麵對那些與他、與泰升集團、甚至與王董案相關的報道和評論。那些冰冷的文字,像一把把淬毒的匕首,反複切割著他早已千瘡百孔的神經。他看到自己曾經的名字被釘在恥辱柱上,看到那些他曾經引以為傲的商業版圖被描述成充滿陰謀和罪惡的泥潭,看到無數人的命運因他的決策而改變……巨大的痛苦和負罪感幾乎要將他淹沒。他常常在深夜驚醒,冷汗浸透衣衫,眼前是無數扭曲的、指責的麵孔。
高途敏銳地察覺到了沈文琅情緒的劇烈波動。他不再隻是沉默地守在一旁,開始嘗試一些極其笨拙的乾預。當沈文琅對著屏幕臉色慘白、呼吸急促時,高途會不動聲色地走過去,遞上一杯熱茶,或者“不小心”碰掉電源線,讓屏幕瞬間黑掉。他從不說什麼安慰的話,隻是用這些細微的行動,強行打斷沈文琅沉溺於痛苦的自毀傾向。
一次,沈文琅看到一篇深度報道,詳細剖析了王董針對他布局的動機和手段,其中提到了沈瀾的舊事和那場疑點重重的“意外”。沈文琅的呼吸驟然停止,手指死死摳住輪椅扶手,指節泛白,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起來,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潰。
高途一直站在他身後不遠處,見狀,立刻大步上前,沒有去看屏幕上的內容,而是直接伸手,動作有些強硬地合上了筆記本電腦的屏幕。然後,他轉身走到窗邊,猛地拉開了厚重的窗簾,讓午後刺眼的陽光瞬間湧入房間,驅散了角落的陰霾。
“光線太暗,對眼睛不好。”高途背對著沈文琅,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強硬。
沈文琅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和光線刺激得眯起了眼,劇烈的情緒波動被打斷,他茫然地抬起頭,看向高途逆光的、緊繃的背影。那一刻,他清楚地意識到,高途什麼都知道。他知道沈瀾,知道那場舊怨,知道王董複仇的根源……他甚至可能知道得比自己想象的更多。這個認知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卻也奇異地帶來一絲……解脫?仿佛一直獨自背負的沉重秘密,終於有了一個沉默的共擔者。
他沒有說話,隻是疲憊地閉上了眼睛,任由陽光灼烤著眼皮,感受著那一點虛假的暖意。
高途站在窗邊,沒有回頭,胸口卻劇烈起伏著。他也在克製。那些報道同樣刺痛著他,勾起了他對過往的恨意和對無辜者包括那個未出世的孩子)的痛惜。但此刻,看著沈文琅那副瀕臨破碎的樣子,一種更複雜的情緒壓倒了純粹的恨——那是一種物傷其類的悲哀,一種對命運無常的無力,甚至……一絲極淡的、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擔憂。
暗流不僅來自外部,也來自他們之間。一天晚上,高途在浴室洗漱時,無意中碰到了沈文琅換下來的睡衣,指尖觸到一片冰涼的濕意。他拿起睡衣,發現後背的位置被冷汗浸透了一大片。高途的心猛地一沉。他想起沈文琅最近夜裡異常的安靜,原來並非睡得安穩,而是在無聲地忍受著噩夢和痛苦的折磨。
高途沉默地將睡衣放進洗衣籃,那一夜,他幾乎沒有合眼。隔壁房間任何一點細微的聲響,都會讓他瞬間警覺。淩晨時分,他聽到沈文琅房間裡傳來壓抑的、極其輕微的啜泣聲,像受傷的幼獸在黑暗中獨自舔舐傷口。高途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心臟卻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緊緊攥住。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沈文琅內心深不見底的痛苦和絕望,那痛苦與他自己的恨意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窒息的沉重。
第二天清晨,高途眼下帶著濃重的陰影。他像往常一樣準備早餐,卻破天荒地熬了一碗安神靜心的蓮子粥。當他把粥端到沈文琅麵前時,沈文琅抬起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複雜難辨,有疲憊,有感激,也有一絲被看穿後的狼狽。
“昨晚……沒睡好?”沈文琅的聲音沙啞得厲害。
高途動作一頓,沒有否認,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兩人沉默地吃著早餐。一種無聲的理解在空氣中流淌。他們都清楚,對方正在承受著什麼,也都知道,有些傷口,無法安慰,隻能獨自忍受。
花詠再次來訪時,臉色比之前更加凝重。他帶來了一個更具體的壞消息:王董雖然倒台,但他的一些隱藏極深的勢力,似乎正在將矛頭轉向沈文琅,試圖通過抹黑和製造事端,將水攪渾,甚至可能威脅到他們的人身安全。
“這裡暫時還是安全的,但你們要儘量減少外出,保持警惕。”花詠的目光在沈文琅和高途臉上掃過,語氣嚴肅,“另外……可能很快,會有官方的人來找你問話。”他看向沈文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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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文琅的身體幾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臉色更加蒼白。他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花詠離開後,公寓裡的氣氛降到了冰點。未知的危險和即將到來的審訊,像兩座大山,壓在兩人心頭。高途不再在客廳裡踱步,而是開始仔細檢查門窗的鎖具,甚至將一些沉重的家具挪到門後可能形成障礙的位置。他的動作冷靜而迅速,帶著一種近乎本能的防禦姿態。
沈文琅看著高途忙碌的身影,心中五味雜陳。他知道,高途做這些,不僅僅是為了他自己,也是為了……他們。這種認知讓他感到一種尖銳的愧疚和一種難以言喻的酸楚。
傍晚,高途檢查完所有可能的安全隱患,回到客廳,額頭上帶著細密的汗珠。沈文琅坐在輪椅上,靜靜地看著他,忽然極輕地開口:“如果……有危險,你不用管我。”
高途擦汗的動作猛地頓住。他抬起頭,目光銳利地看向沈文琅,眼神中翻湧著複雜的情緒,有憤怒,有不解,還有一絲……受傷?
“你說什麼?”高途的聲音冷了下來。
沈文琅垂下眼簾,避開他的視線,重複道:“你可以走。沒必要……卷進來。”
高途盯著他,胸口劇烈起伏,半晌,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帶著壓抑的怒火和一種近乎賭氣的執拗:“我的事,不用你管。”
說完,他轉身走進了廚房,用力地關上了門,發出砰的一聲響。
沈文琅被那聲響震得身體一顫,隨即苦澀地閉上了眼睛。他知道,自己又說錯了話。他試圖將高途推開,以為這是對他好,卻再次傷了他。他們之間的關係,早已不是簡單的“走”或“留”能夠定義的了。那條在絕境中生長出的紐帶,比他們想象的更加堅韌,也更加……痛苦。
夜色漸深,公寓裡一片死寂。高途沒有再從廚房出來,沈文琅也沒有回房。兩人隔著一堵牆,各自沉浸在洶湧的暗流中,等待著未知的風暴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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