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還沒散儘時,李嶼風就被院裡的咳嗽聲吵醒了。他披衣推窗,看見玄機子正背對著他站在老槐樹下,手裡的酒葫蘆歪在腰間,咳得肩膀直顫。朝陽透過霧氣落在老頭佝僂的背上,竟顯出幾分蕭索來。
“師傅,您沒事吧?”李嶼風抄起件外套跑出去,剛把衣服披在玄機子肩上,就見老頭猛地捂住嘴,指縫間滲出暗紅的血來。
“沒事沒事。”玄機子慌忙用袖子擦了擦,笑得比哭還難看,“老毛病了,見了血才精神。”
李嶼風心裡一緊,想起墨塵說的“蝕骨符”,再看師傅胸口那道若隱若現的傷疤,突然明白這咳嗽不是小毛病。他剛想追問,就見淩霜端著藥碗從廚房出來,藥味苦得鑽鼻子。
“該喝藥了。”淩霜把碗往石桌上一放,語氣硬邦邦的,卻在玄機子接過碗時,悄悄往他手裡塞了顆冰糖,“今天不許喝酒,墨塵師叔說您肺火重。”
玄機子像個受氣的孩子,乖乖喝了藥,含著冰糖含糊道:“不喝就不喝,反正……反正我有更好的東西。”他突然往李嶼風懷裡塞了個布包,“給你的,比酒帶勁。”
布包裡是本線裝書,封麵上寫著《戲法秘要》,字跡歪歪扭扭,像是用毛筆蘸著墨隨便塗的。李嶼風翻開一看,裡麵畫著些奇怪的手勢,旁邊標著“仙人摘豆”“大變活人”之類的戲法名,最後幾頁還畫著個小人,手腳被紅線纏著,看著倒像某種符咒。
“師傅,這是……”
“彆小看這些戲法。”玄機子搶過書,翻到畫著紅線小人的那頁,手指在小人頭頂點了點,“這叫‘縛靈手’,看著是戲法,實則是道家捆仙索的簡化版,對付遊魂野鬼最管用。當年我就是靠這手,從陰傀門那老東西手裡搶回半張陣圖。”
李嶼風眼睛一亮:“您會捆仙索?快教教我!”
“急什麼。”玄機子灌了口茶——大概是把茶當酒喝了,“這縛靈手得配合口訣用,口訣記不全,用了會被反噬。”他清了清嗓子,擺出副正經模樣,“聽好了,第一句是‘天地玄宗,萬炁本根’,第二句……第二句是啥來著?”
老頭拍著大腿想了半天,突然一拍石桌:“想起來了!是‘廣修億劫,證吾神通’!不對不對,這是金光咒……”
“師傅又忘啦?”曉曉抱著貓從屋裡跑出來,貓爪子上還沾著點朱砂,“昨天您喝醉了教我的,說縛靈手的口訣是‘紅線纏三圈,陰靈莫往前,若敢踏半步……’後麵您就睡著了。”
玄機子老臉一紅:“小孩子家懂什麼,那是我故意留著考驗你們的。”他突然壓低聲音,湊到李嶼風耳邊,“其實完整口訣在《捉鬼入門》的夾層裡,當年你爺爺親手寫的,我這腦子……記不住嘍。”
李嶼風心裡一動,想起那本總掉頁的舊書,難怪每次翻到最後幾頁都覺得不對勁,原來藏著秘密。他剛想回屋找書,就見墨塵拿著羅盤從東廂房出來,臉色凝重得像塊冰。
“城隍廟方向的陰氣突然漲了。”墨塵指著羅盤,指針瘋狂打轉,幾乎要從盤上跳出來,“他們在加速激活主陣腳,恐怕不等中元節,就要提前動手。”
“急什麼。”玄機子把茶碗往桌上一墩,“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今天我就教你們幾招保命的戲法,管他什麼陰傀門,來了就彆想走。”他突然從懷裡掏出個小瓷瓶,往地上一摔,瓷瓶炸開的瞬間,地上竟冒出團白煙,白煙裡隱約有隻白鶴撲棱著翅膀飛走了。
“這是‘障眼法’。”玄機子得意地捋著胡子,“看著是白鶴,實則是用艾草灰和雄雞血畫的符,能騙過低階陰邪的眼睛。當年我靠這招,從亂葬崗騙走三個餓死鬼的供品。”
李嶼風看得眼睛發直,這哪是戲法,分明是道術。他突然想起爺爺生前總愛變的“空碗出酒”,每次都能從空碗裡倒出半杯米酒,現在想來,恐怕也是類似的障眼法。
“想學?”玄機子看出他的心思,從兜裡掏出幾張黃紙,“看好了,這紙上我提前畫了‘隱氣符’,團成紙團扔出去,就能起煙。關鍵在手勢,得這樣……”
老頭比劃著捏了個奇怪的手勢,手指彎得像隻鳥爪。李嶼風跟著學,手指卻怎麼也彎不到位,急得手心直冒汗。
“笨蛋,這樣!”淩霜看不下去了,伸手過來掰他的手指,指尖的涼意透過布料滲進來,竟讓他莫名平靜下來,“手腕要沉,指尖要虛,想著手裡攥著團煙,不是捏著塊石頭。”
在淩霜的指導下,李嶼風總算捏對了手勢。他學著玄機子的樣子,把畫好符的黃紙團成球扔出去,紙團落地時果然“噗”地冒出團白煙,雖然隻有拳頭大,卻看得曉曉拍手直笑。
“有進步。”玄機子難得誇了句,突然從背後抽出根短棍,棍身上刻著密密麻麻的花紋,“這叫‘打鬼棒’,看著是木頭的,實則是用桃木心混著雷劈棗木做的,一棍下去,普通遊魂能魂飛魄散。”他把短棍往李嶼風手裡塞,“試試揮幾下,記住要帶風,沒風打不著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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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嶼風握著短棍,隻覺得入手冰涼,棍身上的花紋像是活的,在掌心微微發燙。他學著電視裡武打片的樣子揮了揮,卻被棍身的反震力震得虎口發麻。
“傻小子,這不是耍棍子。”玄機子敲了敲他的腦袋,“要用巧勁,想著把氣灌進棍子裡,就像……就像撒尿要用力一樣。”
曉曉“噗嗤”一聲笑出來,貓在她懷裡也跟著“喵”了一聲,像是在嘲笑。李嶼風臉一紅,卻突然明白了——就像畫符時要灌注意念,揮棍也得帶著氣,不是光靠胳膊勁。
他深吸一口氣,想著兜裡的銅錢,想著爺爺的照片,猛地揮出一棍。短棍帶起陣風,竟真的在地上掃出道淺痕,石桌上的空碗都被震得跳了跳。
“有點意思。”淩霜挑了挑眉,難得沒潑冷水,“比昨天畫的符強。”
墨塵也點了點頭:“這打鬼棒確實適合你,李家的銅錢能聚氣,和棗木的雷氣相輔相成。”他突然話鋒一轉,“不過彆大意,陰傀門的人擅長用‘傀儡絲’,那絲線細得像頭發,能纏住法器,上次我就被纏走半張符。”
“那有什麼。”玄機子滿不在乎地擺擺手,從懷裡掏出個線軸,上麵纏著圈紅繩,“這是‘鎖陽繩’,用產婦的臍帶血泡過七七四十九天,專克陰絲。實在不行,咱們還有這個……”他往牆角指了指,那裡堆著些瓶瓶罐罐,“辣椒水、黑狗血、糯米……都是他們的克星。”
李嶼風看著那些“法寶”,突然覺得陰傀門也沒那麼可怕。就像師傅說的,管他什麼邪術,總有克製的辦法。
中午吃飯時,曉曉突然說貓不對勁,總對著東廂房的方向炸毛。眾人跟著貓跑到東廂房,隻見墨塵正趴在卷宗上發抖,臉色白得像紙,手裡攥著張黃紙符,符上的齒輪紋竟在慢慢滲出黑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