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塊浸了墨的破布,沉沉地壓在圖書館的尖頂上。李嶼風跟著玄機子往圖書館走時,兜裡的銅錢燙得他大腿發麻,像是揣了塊燒紅的烙鐵。身後師門的方向還彌漫著黑氣,合煞撞擊結界的悶響隔了幾條街都能聽見,像遠處悶雷滾過,讓人心裡發緊。
“師叔,結界真能撐住?”李嶼風忍不住問,腳步不由得加快了些。玄機子手裡拎著個布包,裡麵裝著從師門搶出來的幾本古籍,走路時嘩啦作響,像裡麵藏著串鑰匙。
“撐到天亮沒問題。”玄機子頭也不回,聲音裡帶著酒氣,“你師傅我當年布的結界,彆說個合煞,就是陰傀門的長老來了,也得費點功夫才能破開。”他頓了頓,突然回頭瞪了李嶼風一眼,“倒是你,心思彆老放在小姑娘身上,那本民國筆記關係重大,要是被陰傀門先找到了,我們這陣仗可就白忙活了。”
李嶼風摸了摸鼻子,沒敢接話。旁邊的淩霜抱著劍,臉色比平時更冷,月光照在她側臉的輪廓上,像覆了層薄冰。從師門跑出來時,她的冰牆擋了合煞最猛的一擊,此刻指尖還殘留著未褪的白霜,偶爾有寒氣絲絲縷縷地飄進空氣裡。
“那銅鏡裡的影子,”淩霜突然開口,聲音清冽如冰,“你爺爺指的那頁,會不會和‘門’字陣有關?”
墨塵走在最後,懷裡緊緊抱著個木盒,裡麵裝著從合煞碎片裡撿出來的銅鏡殘片,聞言皺了皺眉:“十有八九。陰傀門的陣法講究‘祭、獻、啟、門’四字,我們破了‘祭’和‘啟’,‘獻’字陣在兒童醫院被嶼風攪了局,現在就剩這個‘門’字陣,怕是他們的根本。”
蘇曉曉懷裡的貓突然豎起耳朵,喉嚨裡發出“嗚嗚”的低鳴。曉曉趕緊按住它:“貓說前麵有東西在翻書,翻得可快了,紙頁都碎了。”
幾人立刻停住腳步。圖書館就在前麵的路口,昏黃的路燈照著緊閉的大門,門楣上的“市立圖書館”幾個字掉了漆,“市”字的豎鉤斷成了兩截,看著像個歪歪扭扭的“巾”字。奇怪的是,二樓的窗戶裡竟透出微光,像是有人在裡麵開燈看書。
“這個點早該閉館了。”墨塵掏出羅盤,指針瘋狂打轉,邊緣的刻度都快被磨掉了,“陰氣指數7.2,比遊戲廳還高,而且……”他臉色一變,“這陰氣裡混著銅鏽味,和銅鏡碎片的味道一樣!”
李嶼風心裡一緊,摸出兜裡的銅錢握在手心,指尖傳來冰涼的觸感,稍微壓下了些焦躁。他想起林薇說的古籍,難道陰傀門的人已經先到了?
“分頭行動。”玄機子把布包往李嶼風懷裡一塞,“你和曉曉去後門,我跟淩霜正門牽製,墨塵去監控室看看有沒有異常記錄。記住,找到筆記先彆碰,用朱砂在旁邊畫個圈,等我們彙合!”
李嶼風剛要應聲,蘇曉曉突然拽了拽他的袖子,貓在她懷裡弓起背,毛發倒豎:“貓說裡麵的東西認識你爺爺,還說……說那本筆記上的字會咬人。”
“知道了。”李嶼風揉了揉曉曉的頭發,強裝鎮定,“彆怕,有師兄在。”其實他心裡也打鼓,爺爺的影子、會咬人的字、陰傀門的追兵,這攤子事攪在一起,像團亂麻,越扯越亂。
繞到圖書館後門,鐵柵欄上的鎖早就鏽成了廢鐵,輕輕一掰就開了。後院堆著半人高的廢書,黴味混著塵土味撲麵而來,踩在上麵發出“沙沙”的響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師兄,你看那邊。”蘇曉曉指著二樓的消防梯,梯級上沾著些黑色的粉末,和遊戲廳代幣上的粉末一模一樣,“貓說順著這個能上去,上麵的窗戶沒鎖。”
李嶼風抬頭看了看,消防梯鏽得厲害,每節梯級之間的鐵鏈都鬆垮垮的,晃悠著像隨時會掉下來。他深吸一口氣,先往上爬了兩節,鐵鏈發出“嘎吱”的呻吟,嚇得他趕緊停住:“你在下麵等著,我上去看看,有事就學貓叫。”
曉曉抱著貓點點頭,貓突然“喵”地叫了一聲,聲音尖細,像是在提醒什麼。李嶼風沒多想,抓緊鐵鏈繼續往上爬,爬到三樓時,果然看見一扇窗戶虛掩著,窗沿上還放著個沒喝完的礦泉水瓶,瓶身上印著的便利店ogo和遊戲廳附近的那家一模一樣。
他推開窗戶翻進去,裡麵是間閱覽室,書架排得像迷宮,空氣中飄著舊書特有的油墨味。借著窗外透進來的月光,能看見地上散落著些撕碎的紙頁,上麵的字跡扭曲變形,像是被人硬生生咬過,邊緣還沾著點暗紅色的痕跡,不知道是墨還是彆的什麼。
“有人嗎?”李嶼風壓低聲音喊了一聲,回聲在閱覽室裡蕩開,驚得頭頂的吊扇輕輕晃了晃。他握緊銅錢,一步一步往裡走,眼睛掃過書架上的標簽——“民國文獻區”,林薇說的古籍應該就在這一片。
突然,最裡麵的書架傳來“嘩啦”一聲,像是有本書掉在了地上。李嶼風屏住呼吸,慢慢繞過去,隻見一個穿黑袍的人影正蹲在地上,手裡拿著本厚厚的筆記,借著手機屏幕的光翻得飛快,嘴裡還念念有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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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影的黑袍上繡著齒輪紋,和鏡煞身上的一模一樣——是陰傀門的人!
李嶼風剛想上前,懷裡的銅錢突然燙得厲害,他沒忍住“嘶”了一聲。那人影猛地回頭,手機光正好照在他臉上,露出張布滿皺紋的臉,左眼的位置戴著個銅製的齒輪眼罩,轉動時發出“哢噠”的輕響。
“是你。”齒輪眼聲音沙啞,像生鏽的鐵片在摩擦,“李老頭的孫子,倒比你爺爺當年蠢多了。”
李嶼風心裡一震:“你認識我爺爺?”
“認識?”齒輪眼冷笑一聲,手裡的筆記突然合上,封麵上的青銅麵具圖案在手機光下閃著冷光,“當年若不是他多管閒事,‘門’字陣十年前就能成了!”他突然抬手,指尖彈出根細如發絲的銅線,直刺李嶼風的眼睛,“今天就先拿你祭陣!”
李嶼風下意識地偏頭,銅線擦著他的臉頰飛過,釘在後麵的書架上,瞬間纏上一排書,那些書像被無形的手捏著,瞬間碎成了紙渣。他驚出一身冷汗,趕緊掏出打鬼棒,這還是玄機子昨天剛給他的,說是用百年桃木心做的,對付陰傀門的邪術正合適。
“就憑你?”齒輪眼嗤笑一聲,另一隻手往地上一按,散落的紙頁突然騰空而起,每張紙的邊緣都變得鋒利如刀,旋轉著朝李嶼風飛來。“你爺爺當年都擋不住我這‘紙殺陣’,你能撐幾個回合?”
李嶼風想起《捉鬼入門》裡說的,對付紙類邪物要用火,他摸出兜裡的打火機——還是上次在便利店買的,本來想給林薇點奶茶用的,沒想到在這派上了用場。他打著打火機,火苗在夜裡竄起寸許高,那些紙頁果然不敢靠近,在半空中盤旋著,發出“嗡嗡”的聲響。
“有點意思。”齒輪眼似乎來了興致,從懷裡掏出個小小的銅齒輪,往地上一扔,齒輪落地後竟自己轉動起來,越轉越大,很快變成磨盤大小,齒牙上還沾著暗紅色的血漬。“嘗嘗這個,你爺爺當年就是被它磨碎了半條腿。”
李嶼風看著那旋轉的齒輪,隻覺得頭皮發麻。他突然想起玄機子說過,陰傀門的邪術大多靠機械傳動,破壞核心齒輪就能破陣。他瞅準齒輪中心的軸點,猛地將銅錢扔了過去——這銅錢是爺爺留給他的,據說沾過百年陽氣,專克陰邪器物。
銅錢撞上齒輪軸的瞬間,發出“滋啦”的響聲,齒輪突然停住,上麵的血漬像活過來似的往回收縮,很快就變得鏽跡斑斑。齒輪眼臉色一變:“不可能!這枚‘鎮煞錢’不是在你爺爺墳裡嗎?”
“你管不著!”李嶼風趁他分神,一個箭步衝過去搶那本筆記,指尖剛碰到封麵,就覺得一陣刺痛,像是被什麼東西咬了一口,低頭一看,封麵上的青銅麵具圖案竟張開了嘴,露出細密的尖牙。
“哈哈哈,說了這字會咬人!”齒輪眼獰笑著撲過來,“這筆記認主,除了陰傀門的人,誰碰誰倒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