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嶼風把桃木劍靠在茶館門框上時,玄機子正蹲在門檻上數螞蟻。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像兩根被泡軟的麵條,癱在青石板路上。
“師傅,您這是又在研究哪門子風水?”李嶼風踢了踢玄機子的花拖鞋,鞋底沾著的梧桐葉簌簌往下掉,“螞蟻搬家跟您那羅盤指針似的,轉得比誰都歡。”
玄機子頭也不抬,手裡捏著根草莖逗螞蟻:“這叫‘地脈流勢微觀觀測法’,懂嗎?你看這群小家夥往西北走,明兒準刮西北風。”他突然一拍大腿,草莖飛出去老遠,“壞了!上次給王寡婦看的店鋪朝向,西北門配東南窗,這不正犯了‘風煞衝財’?”
話音剛落,茶館的風鈴就“叮鈴”響得急促。蘇曉曉抱著旺財衝進來說:“師兄!不好了!城東那個遊樂場,好多人說在鬼屋裡看到……看到會動的假人!”
旺財從她懷裡探出頭,對著西邊狂吠,尾巴繃得像根拉直的棉線。墨塵拎著個桃木工具箱從裡屋出來,鏡片後的眼睛眯了眯:“遊樂場?上個月剛翻新的‘午夜凶鈴’主題鬼屋,開業三天就被叫停,說是有遊客嚇暈了。”
淩霜把擦得鋥亮的冰魄劍靠在牆角,劍穗上的鈴鐺跟著晃:“我剛查了黃曆,今天是‘陰煞日’,宜靜不宜動。不過……”她話鋒一轉,嘴角勾起點笑意,“聽說那鬼屋的設計者,是個拍恐怖片的導演,搞不好真弄了些邪門道具。”
李嶼風抓起桃木劍往背上一甩,劍穗掃過屁股蛋兒:“走!看看是真鬼嚇人,還是人裝神弄鬼。”他突然想起什麼,轉身從貨架上抓了把薄荷糖塞給蘇曉曉,“拿著,嚇哭了就含一顆,比糯米符管用。”
遊樂場的霓虹燈把夜空染得跟打翻的調色盤似的。鬼屋入口處圍著群穿保安服的,正給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小姑娘遞紙巾。那姑娘妝都花了,假睫毛掛在下巴上,指著黑漆漆的入口喊:“它……它扯我頭發!還跟我唱《搖籃曲》!”
“《搖籃曲》?”李嶼風挑眉,“這鬼還挺複古。”
玄機子突然湊過來,神秘兮兮地說:“我剛給遊樂場經理算過,這地界兒以前是片亂葬崗,民國時還當過孤兒院。你猜怎麼著?那孤兒院的院長,最愛哼《搖籃曲》哄孩子睡覺。”
墨塵推了推眼鏡,從工具箱裡掏出個巴掌大的羅盤:“陰氣值92,快爆表了。但奇怪,沒有實體陰物反應,倒像是……”他頓了頓,羅盤指針突然開始畫圈,“像是純粹的精神乾擾。”
淩霜已經踩著高跟鞋走進鬼屋入口,冰魄劍在黑暗裡泛著冷光:“進來吧,彆跟踩螞蟻似的磨磨蹭蹭。”
剛邁過門檻,李嶼風就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低頭一看,是隻斷手——矽膠做的,指甲塗著剝落的紅漆,手腕處還纏著圈劣質麻繩。他正想踢開,斷手突然動了動,手指蜷了蜷,像是在招手。
“師兄小心!”蘇曉曉把旺財舉過頭頂,小狗對著斷手齜牙,“這玩意兒詐屍!”
“詐屍?”李嶼風蹲下來戳了戳斷手的關節,硬邦邦的,“頂多是裝了聲控感應器。”他突然提高音量喊,“老板,這道具該換電池了!”
斷手果然沒再動。倒是旁邊的假骷髏頭突然“哢噠”張開嘴,發出個蒼老的女聲:“寶寶乖,快睡覺……”
蘇曉曉嚇得一哆嗦,旺財卻突然安靜下來,鼻子嗅了嗅:“沒有臭味,是假的。”
往前走了沒幾步,兩側的牆壁突然滲出黏液狀的黑霧。李嶼風摸了摸,涼絲絲的像甘油混合了墨汁。玄機子卻突然停在一幅畫前,畫裡是個穿旗袍的女人,懷裡抱著個嬰兒,正對著他們笑。
“不對勁。”玄機子的聲音發緊,“這畫上午還掛在遊樂場辦公室,怎麼跑這兒來了?”
話音未落,畫裡女人的眼睛突然眨了眨,懷裡的嬰兒“哇”地哭出聲。哭聲越來越響,像無數個嬰兒在耳邊哭,尖銳得刺得人太陽穴疼。蘇曉曉捂著頭蹲下來,旺財也夾著尾巴嗚咽。
“是幻聽。”淩霜的冰魄劍突然出鞘半寸,寒氣瞬間漫開,哭聲弱了些,“怨魂靠情緒共鳴製造幻境,越害怕,它越囂張。”
李嶼風突然想起上次在江底,黑袍人製造的水牢幻境。當時他是怎麼破的來著?哦,好像是……他清了清嗓子,突然扯開嗓子唱起來:“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得快,跑得快——”
跑調跑到天邊的歌聲撞在牆壁上,黑霧突然像被潑了熱水的墨汁,“滋啦”一聲退了半尺。畫裡女人的笑容僵住了,嬰兒哭聲也卡了殼。
“師兄你跑調啦!”蘇曉曉笑得直不起腰,旺財也跟著“汪汪”叫,像是在伴奏。
李嶼風不管不顧,接著唱:“一隻沒有眼睛,一隻沒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他故意把“怪”字拖得老長,像根竹竿捅破了窗戶紙。
黑霧裡突然傳來女人的尖叫,不是淒厲的那種,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又急又氣。畫裡的旗袍女人開始扭曲,顏料像融化的冰淇淋往下淌,露出底下斑駁的牆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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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用!”墨塵推了推眼鏡,從工具箱裡掏出個擴音器,“對著這個唱,效果加倍。”
李嶼風把擴音器架在脖子上,繼續他的跑調演唱會。這下好了,“兩隻老虎”的魔音在鬼屋裡回蕩,連那些裝神弄鬼的道具都跟著顫——假吊死鬼的舌頭晃得更歡,電鋸道具突然自己啟動,發出“嗡嗡”的噪音,像是在伴奏。
玄機子跟著節奏晃腦袋,還不忘點評:“你這嗓子不去唱搖滾可惜了,震得怨魂都想搬家。”
走到鬼屋中段的鏡子迷宮時,幻境突然變了。四周的鏡子裡映出的不是他們,而是群穿白褂子的孩子,一個個麵黃肌瘦,對著鏡子外的李嶼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