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河畔的陰風卷著屍油味撲在臉上，蘇曉曉攥著淩霜的衣角，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她脖子上的玉佩越發光亮，暖融融的氣息順著領口鑽進去，卻壓不住心底的寒意——剛才玄機子說的“梅花血”“冥界之門”像兩根冰針，紮得她太陽穴突突直跳。
“師姐，我真的是……錨點靈體？”小姑娘的聲音發顫，桃木劍在手裡晃悠，劍穗上的鈴鐺叮當作響，倒像是在給自己壯膽。淩霜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指尖觸到小姑娘發燙的耳垂：“彆聽那老東西胡說，他年輕時還說油條能鎮邪呢。”話雖如此，她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掃過蘇曉曉頸後——那裡的皮膚白皙，看不出任何異樣，可墨塵師叔凝重的眼神，又讓她沒法完全放心。
玄機子在前頭開路，青銅鈴鐺搖得急促，鈴聲撞在往生河的水麵上，激起一圈圈漣漪，把那些漂浮的人影震得支離破碎。“彆磨蹭了！”他回頭喊了一聲，酒葫蘆在腰間晃悠，“爛尾樓那邊的響聲不對勁，再晚一步，那小子該把老七的棺材板都掀了。”
墨塵突然停住腳步，黑袍下擺掃過草叢，驚起幾隻螢火蟲，綠光在他指尖盤旋片刻，突然朝著墳地深處飛去。“有東西在引路。”他抬眼望去，遠處的墓碑群裡，有盞藍色的鬼火正有節奏地閃爍，像是在打暗號，“是老七的‘引魂燈’，他在給我們指去爛尾樓的近路。”
蘇曉曉順著鬼火的方向看去，隻見密密麻麻的墓碑在月光下泛著青灰色，碑上的名字大多模糊不清，隻有最前麵那座新墳前立著塊木牌，上麵用紅漆寫著“七哥之位”，牌前還擺著半瓶桃花酒，瓶身上的標簽已經被雨水泡得發漲。“這是……”
“老七的衣冠塚。”玄機子的聲音低了些，他走過去拿起酒瓶晃了晃，裡麵還剩小半瓶酒，“是我去年立的，他總說死了也要有酒喝。”他將酒瓶揣進懷裡，突然對著墓碑作了個揖，“謝了，老七。”話音剛落，那盞藍色鬼火突然拔高，在前麵引路似的飛了起來。
四人跟著鬼火往墳地深處走，腳下的路越來越難走，時不時踢到露出地麵的白骨，蘇曉曉嚇得閉著眼睛直拽淩霜的袖子，卻聽見旺財的叫聲從斜前方傳來——是李嶼風的小狗！
“旺財！”蘇曉曉猛地睜開眼，隻見那隻黃毛小狗正蹲在一座歪倒的墓碑上，對著他們搖尾巴，嘴裡還叼著半塊沒吃完的辣條。它看見蘇曉曉，立刻跳下墓碑跑過來，用腦袋蹭她的褲腿，尾巴上沾著的墳頭土蹭了她一褲子。
“你怎麼在這兒？”淩霜彎腰摸了摸旺財的頭，發現小狗的爪子上沾著些金色的粉末——是墨塵的金粉，“你跟嶼風分開了？”旺財“汪”了一聲，叼著她的褲腳往旁邊的岔路拽，那條路的儘頭，隱約能看見座破敗的土地廟，廟門口的旗杆上，掛著件熟悉的黑袍——是李嶼風穿的那件祖師爺道袍！
“嶼風哥在裡麵！”蘇曉曉拔腿就想跑，卻被墨塵拉住，他指著土地廟的門楣：“上麵有東西。”眾人抬頭一看，隻見廟門的橫梁上纏著無數根母線索，線尾垂下來，在月光下像掛著串黑色的簾子，簾子後麵，隱約有個高大的黑影在晃動。
“是守陣傀。”玄機子握緊青銅鈴鐺，指腹在鈴鐺上的梅花印上摩挲，“不是老七的，氣息更重，像是……”他突然頓住，眼神變得複雜，“像是老五的。”
蘇曉曉突然“呀”了一聲，指著土地廟的窗戶：“那裡有字！”窗戶紙上用鮮血畫著個歪歪扭扭的箭頭，指向廟後的一片鬆林，箭頭旁邊還畫著個小小的糖紙，正是李嶼風常吃的草莓糖包裝。
“是嶼風留的記號。”淩霜的冰魄劍突然出鞘，劍身上的寒氣在地麵凍出層薄冰，“他進鬆林了。”她剛要邁步，土地廟的門突然“吱呀”一聲開了，從裡麵走出個巨大的骨架，比老七的守陣傀還要高大，肋骨間插著幾支沒燒儘的黃符，手裡握著的青銅令牌上，刻著個“五”字。
“老五的守陣傀。”玄機子將蘇曉曉護在身後，青銅鈴鐺搖得震天響，“這小子怎麼會在這兒？”守陣傀似乎沒聽見鈴聲，空洞的眼窩裡射出紅光，朝著他們甩出根母線索，線尾帶著倒刺，擦過蘇曉曉的耳邊釘在旁邊的墓碑上，碑石瞬間裂開道縫。
“小心！”淩霜揮劍斬斷母線索，劍氣帶起的寒風將蘇曉曉往旁邊一推，“師傅，帶曉曉去鬆林，我和墨塵師叔擋住它！”玄機子點頭，拽著蘇曉曉就往鬆林跑，旺財在前麵開路，對著守陣傀狂吠，把對方的注意力引了過去。
跑進鬆林後，蘇曉曉才發現這裡的樹長得格外密，枝椏交錯著遮天蔽日，連月光都透不進來多少。玄機子用青銅鈴鐺在前麵開路，鈴聲驅散了林間的陰氣，卻驚起無數隻烏鴉，“嘎嘎”叫著從頭頂飛過，落下的鳥糞差點砸在蘇曉曉頭上。
“師傅，這裡好黑啊。”蘇曉曉的聲音帶著哭腔，桃木劍在手裡亂揮，不小心打到了旁邊的樹乾，樹乾上突然滲出暗紅色的液體，像在流血。她嚇得趕緊收回手，指尖卻沾到些黏糊糊的東西，湊近一聞，竟是股紅糖味——是李嶼風熬湯用的紅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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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彆怕。”玄機子從兜裡掏出個火折子，吹亮後往前照去，隻見前麵的樹乾上，用紅糖畫著串斷斷續續的箭頭，箭頭儘頭，隱約能看見個山洞，洞口的藤蔓上，掛著個熟悉的油紙包——是玄機子給李嶼風裝鎮魂米的那個！
“嶼風進山洞了。”玄機子將火折子遞給蘇曉曉，“拿著，照亮。”他剛要往前走，鬆林深處突然傳來“嗚嗚”的哭聲，像是有女人在哭，哭聲裡還夾雜著李嶼風的聲音：“曉曉，救我……”
蘇曉曉的心猛地一揪，剛想答應，卻被玄機子捂住嘴。他對著她搖了搖頭，指了指旁邊的墓碑——碑上的照片裡，是個穿著旗袍的女人，長得竟與哭聲裡的女人有七分相似，照片的角落，刻著個小小的蜘蛛印。
“是替身鬼。”玄機子壓低聲音，從懷裡掏出張黃符，“能模仿熟人的聲音，專騙活人回應，一答應就會被纏上。”他將黃符往空中一拋，符紙落在那座墓碑上，瞬間燃起火焰，哭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聲淒厲的尖叫，墓碑上的照片迅速發黑，最後化作一縷青煙。
蘇曉曉拍著胸口喘氣，突然發現手裡的火折子快滅了，火光搖曳間，她看見周圍的樹乾上，不知何時貼滿了黃符，符上的朱砂字在黑暗中微微發光，連起來竟是句話：“曉曉，彆回頭，跟著光走。”是李嶼風的筆跡！
“嶼風哥在幫我們！”蘇曉曉的眼睛亮起來，握緊火折子往前跑，玄機子在後麵緊緊跟著，青銅鈴鐺時不時搖一下，驅散那些試圖靠近的黑影。
山洞越來越近，洞口的藤蔓上掛著的油紙包突然掉了下來，裡麵的鎮魂米撒了一地，在地上畫出個小小的陣法，陣法中心，躺著片乾枯的槐樹葉，葉麵上用指甲刻著個“陣”字。
“是老七的‘陣眼葉’。”玄機子撿起樹葉，眼裡閃過絲驚訝，“他把六煞局的子陣設在了山洞裡。”他突然對著山洞喊，“老七！借個道！”山洞深處傳來“轟隆”一聲響，像是有石門被打開了。
兩人走進山洞，裡麵比想象中寬敞，石壁上插著些鬆明火把，是李嶼風點燃的，火把的光芒照亮了洞壁上的塗鴉——是九個小人手拉手的圖案，最矮的那個手裡拿著糖，旁邊寫著“九”，最高的那個舉著把劍，寫著“五”。
“是九子小時候畫的。”玄機子摸著那些塗鴉，聲音有些哽咽，“當年我們被陰傀門抓來，就在這山洞裡待過，老七說這裡的石頭能聽見說話。”他突然對著石壁喊，“老五，是你嗎？”
石壁沉默了片刻，突然滲出些水珠，水珠在地上彙成個模糊的箭頭，指向山洞的儘頭。蘇曉曉突然覺得頭皮發麻，好像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她，她下意識地往玄機子身後躲，卻聽見個細微的聲音在耳邊說：“糖……要糖……”
“誰？”蘇曉曉猛地回頭，隻見火把的陰影裡，站著個小小的身影，穿著件破爛的粗布褂子，手裡攥著顆化了一半的草莓糖，正是老九的魂魄！
“老九！”蘇曉曉又驚又喜，剛想跑過去，卻被玄機子拉住，他指著老九的腳——那魂魄的腳踝上，纏著根細細的母線索，線尾鑽進石壁的縫隙裡，“他被控製了。”
老九的魂魄沒有理會他們，隻是機械地重複著：“糖……換路……”蘇曉曉突然明白了，她從兜裡掏出嶼風塞給她的辣條，舉起來晃了晃：“我有這個，比糖辣，換不換？”
老九的魂魄突然頓住，空洞的眼睛裡閃過絲光亮，他點點頭，轉身往山洞深處飄去，母線索被他拽得筆直，在地上畫出條清晰的軌跡。
“這小子，跟他哥一個德行，見了吃的就走不動道。”玄機子笑著搖了搖頭，跟上去時，卻發現蘇曉曉站在原地沒動，小姑娘正盯著洞壁上的一道裂縫，裂縫裡滲出些暗紅色的液體，像在流血。
“怎麼了？”玄機子走過去，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隻見裂縫裡卡著半塊玉佩，玉質溫潤，正是淩霜給蘇曉曉戴上的那塊！玉佩旁邊，還壓著張小小的黃符，是墨塵畫的“傳訊符”，符上的字跡已經被血浸透，隻能看清“速離”兩個字。
“師姐和師叔出事了！”蘇曉曉的聲音發顫，抓起玉佩就想往回跑，卻被老九的魂魄攔住，那魂魄指著山洞儘頭，嘴裡依然念叨著：“路……換路……”
玄機子突然一拍大腿：“是聲東擊西！”他指著裂縫裡的玉佩，“這是淩霜故意留下的，讓我們以為他們遇險，其實是想引開守陣傀！”他拽著蘇曉曉往老九指引的方向跑，“快走！找到嶼風，才能去幫他們！”
山洞的儘頭是道狹窄的石縫，僅容一人通過，老九的魂魄率先飄了過去，母線索在石縫裡繃得筆直，像根黑色的繩子。蘇曉曉跟著鑽過去時，被石縫裡的荊棘勾住了褲腿，她低頭去解，卻發現荊棘上纏著些金色的粉末——是墨塵的金粉，粉末旁邊，還有幾縷黑色的線狀物，是被金粉燒斷的母線索。
“他們從這兒走過！”蘇曉曉眼睛一亮，加快腳步鑽過石縫，眼前突然開闊起來——是片月光下的空地，空地上立著九根石柱，柱身上刻滿了符文，正是六煞局的子陣！而石柱中央，李嶼風正盤腿坐在地上，手背上的梅花印亮得驚人，他周圍的母線索被燒成了灰燼，空氣中飄著股熟悉的草莓糖味。
“嶼風哥！”蘇曉曉剛想跑過去，卻被玄機子拉住，他指著石柱後麵：“小心！”隻見石柱的陰影裡，緩緩走出個高大的黑影，手裡握著根黑色的權杖，杖頭的蜘蛛骷髏在月光下閃著寒光——是陰傀門主！
李嶼風猛地睜開眼，手背上的梅花印與九根石柱產生共鳴，他看著陰傀門主，突然笑了：“你果然在這兒。”
陰傀門主舉起權杖，杖頭的骷髏眼窩射出兩道黑氣：“第九子，彆來無恙。”他的目光掃過剛鑽出來的蘇曉曉，突然露出抹詭異的笑，“梅花血也來了，正好，省得我去找了。”
蘇曉曉突然覺得頸後一陣發燙，像是有什麼東西要鑽出來，她下意識地摸了摸，指尖觸到些凹凸不平的紋路——是個小小的梅花印，正隨著陰傀門主的話語越來越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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