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澗的水流像條不安分的銀蛇,在亂石間穿梭,發出“嘩啦啦”的聲響。李嶼風扶著玄機子,背上還趴著昏迷的蘇曉曉,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濕滑的鵝卵石上。水花濺濕了褲腿,冷得像冰,可他卻渾身發燙,懷裡的玻璃瓶燙得能煎雞蛋,隔著幾層符咒都能感覺到那股躁動的邪祟氣。
“師傅,您醒醒啊。”李嶼風騰出一隻手,摸了摸玄機子的額頭,還好,體溫正常,就是臉色依舊蒼白得嚇人。他突然想起玄機子之前拿出的木牌,和自己手背上的梅花印一模一樣,心裡的疑團像山澗的霧氣,越來越濃。
身後傳來“哢嚓”一聲脆響,像是有人踩碎了冰碴。李嶼風猛地回頭,桃木劍瞬間出鞘,陽火在劍尖跳動——隻見霧氣裡閃過幾道黑影,速度快得像風,在石縫間一閃而過,留下股淡淡的腥臭味,和醫院裡的傀儡一模一樣。
“還真追來了?陰傀門是屬狗的嗎?”李嶼風低罵一聲,拽著玄機子往水流更急的地方跑。他記得墨塵說過,活水能阻斷靈體追蹤,陽氣也比靜水重,希望能甩掉這些尾巴。
山澗突然拐了個彎,前方出現一片開闊地,幾塊巨大的岩石圍成個天然的屏障,中間還長著棵歪脖子樹,樹乾上掛著些紅布條,像是附近村民祈福用的。李嶼風眼睛一亮,扶著玄機子躲到岩石後麵,又把蘇曉曉輕輕放在地上,自己則爬上歪脖子樹,借著枝葉的掩護觀察動靜。
黑影越來越近,大概有五六個,穿著黑色鬥篷,手裡都握著鐵鏈,鏈環上纏著黑色的發絲,在霧氣裡飄得像水草。他們在開闊地邊緣停了下來,為首的人突然抬起頭,兜帽下露出半張臉,皮膚像泡發的紙,嘴角裂到耳根,正對著歪脖子樹的方向獰笑。
“在那兒呢。”那人的聲音像生鏽的鐵片在摩擦,鐵鏈突然甩出,纏住了離李嶼風最近的一根樹枝。樹枝瞬間枯萎,黑色的紋路順著藤蔓蔓延,嚇得他趕緊鬆手,從樹上摔了下來,正好落在岩石後麵的草叢裡。
“師兄!”蘇曉曉不知何時醒了,迷迷糊糊地想坐起來,被李嶼風一把按住。
“彆出聲!”他捂住師妹的嘴,心跳得像打鼓。透過岩石的縫隙,能看到那些鬥篷人正圍著歪脖子樹轉圈,鐵鏈在地上拖出火星,照亮了他們腳下的土地——那裡散落著些白骨,指骨上還套著褪色的紅繩,顯然不是第一次有人在這裡遇害。
蘇曉曉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角,眼神驚恐地指著自己的銅鈴。隻見銅鈴表麵泛起一層白霜,鈴身的紋路正在慢慢變黑,像是被什麼東西腐蝕著。李嶼風心裡咯噔一下,摸出懷裡的玻璃瓶,發現第七根鎮魂釘已經徹底變成幽藍色,核心表麵的紋路像活過來的蚯蚓,正在瘋狂蠕動。
“它在引那些人過來!”李嶼風趕緊用符咒將玻璃瓶裹得更緊,又咬破指尖,將血滴在蘇曉曉的銅鈴上。金光閃過,銅鈴上的白霜漸漸消退,可遠處的鬥篷人卻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齊刷刷地轉向岩石這邊。
“找到你了。”為首的鬥篷人舔了舔嘴角,鐵鏈“嗖”地一聲甩過來,穿透岩石的縫隙,擦著李嶼風的耳朵釘進地裡,鏈環上的黑發突然暴漲,像蛇一樣纏向蘇曉曉。
“滾開!”李嶼風揮劍斬斷黑發,陽火順著劍身蔓延,在岩石前形成道火牆。鬥篷人被火光逼退幾步,發出憤怒的嘶吼,鐵鏈不斷撞擊著岩石,碎石簌簌往下掉,眼看屏障就要被撞碎。
就在這時,玄機子突然咳嗽了一聲,緩緩睜開眼睛。他的眼神還有些渾濁,卻精準地抓住了李嶼風的手腕,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用……銅錢……”
“銅錢?”李嶼風一愣,隨即想起爺爺留下的那枚怪銅錢,趕緊從背包裡翻出來。銅錢入手冰涼,邊緣磨損得厲害,正麵刻著個模糊的“守”字,背麵是團扭曲的紋路,像扇緊閉的門。
“貼……貼在核心上……”玄機子的手指顫抖著指向李嶼風懷裡的玻璃瓶,“隻有……守門人的信物……能鎮住它……”
守門人?李嶼風心裡猛地一震,還沒來得及細想,岩石突然“轟隆”一聲被撞開,鐵鏈帶著腥風直撲蘇曉曉!他下意識將銅錢按在玻璃瓶上,同時將蘇曉曉護在身後,陽火全部灌注在桃木劍上,硬生生接下了這一擊。
“當”的一聲脆響,鐵鏈被彈開,而那枚銅錢剛碰到玻璃瓶,突然爆發出刺眼的金光,像塊燒紅的烙鐵,死死粘在瓶壁上。核心發出淒厲的尖嘯,表麵的紋路瞬間收縮,幽藍色的光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第七根鎮魂釘上的幽藍也開始變淡,重新透出金色。
“這……這是什麼?”為首的鬥篷人後退了幾步,聲音裡帶著驚恐,“不可能……守門人不是早就死絕了嗎?”
李嶼風愣住了,低頭看著手心裡的銅錢,金光正順著他的手掌蔓延,與手背上的梅花印相呼應,燙得他指尖發麻。難道……爺爺不隻是普通的玄門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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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曉曉突然拉了拉他的衣角,眼神不再迷茫,而是帶著種奇異的清澈:“師兄,我想起來了。”她指著那枚銅錢,聲音清晰了許多,“我夢裡看到的開門人,手裡拿的就是這個。”
李嶼風背著蘇曉曉,扶著玄機子往廟後跑,腳下的草葉沾著露水,滑得像抹了油。剛翻過後窗,就聽見山神廟裡傳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熱浪裹挾著灰燼撲麵而來,燎得他後頸發疼。
“抓緊了!”他低喝一聲,縱身跳進廟後的灌木叢。枝椏劃破了胳膊,滲出血珠,混著草葉上的露水,又涼又黏。蘇曉曉在他背上哼唧了兩聲,呼吸依舊微弱,像隻受驚的小貓。玄機子被他半扶半拽著,腳步踉蹌,桃木劍在手裡搖搖晃晃,卻仍死死攥著不肯鬆開——那是他師父墨塵塞給他的,說能鎮邪。
山澗就在眼前,水流湍急,月光透過霧氣灑在水麵上,泛著細碎的銀光。可仔細一看,那“銀光”竟在蠕動,像是無數細小的蟲子在水麵翻滾。李嶼風心裡一緊,剛想繞道,腳下突然一滑,連人帶背的蘇曉曉一起摔進了淺灘。
“咳咳……”冰冷的河水嗆得他直咳嗽,手忙腳亂地將蘇曉曉抱起來,才發現她腳踝上纏著幾圈水草,綠油油的,竟像人的頭發,正往肉裡鑽。“這哪是水草……”他罵了一聲,抽出玄機子遞來的桃木劍,想斬斷水草,可劍鋒剛碰到,那水草就“滋啦”冒起黑煙,發出女人的尖嘯。
“是水鬼的發絲!”玄機子突然開口,聲音沙啞得像砂紙磨過木頭,“這山澗淹死過不少人,怨氣重得很……”他舉起桃木劍,顫巍巍地指向水麵,“你看那漩渦裡,是不是有張臉?”
李嶼風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見河中央的漩渦裡浮著個慘白的人頭,長發鋪在水麵上,隨著水流打轉,眼睛卻直勾勾盯著蘇曉曉,嘴角咧開詭異的弧度。更嚇人的是,水麵下似乎有無數隻手在揮動,指甲青黑,爭先恐後地想抓住岸邊的人。
“曉曉!”他低頭一看,蘇曉曉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眼神空洞,正掙紮著要往水裡鑽,腳踝上的“水草”已經纏到了小腿,皮膚被勒出青紫色的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