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妖塔的銅鈴在黑月下瘋狂搖晃，鈴舌撞出的聲響卻悶得像被棉花捂住——本該鎮邪的鈴聲都透著股死氣。李嶼風跟著玄機子鑽進祠堂時，供桌上的牌位正一個個往下掉，摔在地上裂成兩半，露出裡麵裹著的黃符，符紙接觸空氣就冒起黑煙。
“彆碰那些符！”玄機子一把拽住要去扶牌位的李嶼風，指尖捏著張朱砂畫的鎮宅符，“這些是‘養煞符’，看著是正經牌位，其實早被陰傀門換了芯子，專門吸祠堂的陽氣喂屍王。”他屈指一彈，符紙準確貼在供桌中央的香爐上，香爐裡的香灰突然“騰”地燃起青火，照亮了牆壁上斑駁的壁畫——畫中穿著鎧甲的將軍正揮劍砍向一群小鬼，劍尖卻偷偷往自己心口紮，顯然被人動過手腳。
李嶼風盯著壁畫皺眉：“這畫……”
“被改了。”玄機子聲音發沉，從懷裡掏出個油布包，層層打開，露出卷泛黃的絹布，“原圖在這。你看，將軍的劍本該刺穿小鬼的核心，現在卻成了自戕的姿勢——陰傀門連百年前的鎮邪壁畫都敢篡改，心思夠深的。”
絹布上的真跡果然不同：將軍鎧甲上的紋路閃著銀光，劍刃纏著條赤紅的蛇，蛇眼正對著小鬼額頭的紅點。李嶼風剛要細看，祠堂外突然傳來“轟隆”巨響，像是有座山塌了，緊接著是墨塵的大喊：“師哥！快出來！那老怪物把半個山都掀了！”
兩人衝出祠堂，隻見鎮妖塔的塔尖已經沒了，取而代之的是隻青銅巨手，正抓著塔簷使勁搖晃，每晃一下，塔身就掉層磚，露出裡麵嵌著的梵文咒印——那些咒印本該金光閃閃，此刻卻像蒙了層血垢，暗得發烏。淩霜正舉著桃木劍往咒印上貼符，每貼一張，符紙就“滋啦”燃起黑火，她胳膊上的傷口又裂了，血順著指尖滴在塔磚上，竟燙出個小坑。
“這塔被屍氣浸了百年，咒印快失效了！”淩霜咬著牙，又掏出張符，“曉曉的鈴鐺隻能擋黑袍人，擋不住這玩意兒啊！”
蘇曉曉舉著鈴鐺在塔下轉圈，銀鈴般的響聲形成個光圈，把湧上來的黑袍人攔在圈外，但她的臉色越來越白，日記本的紙頁都在發抖，顯然維持這光圈對她消耗極大。墨塵扛著根碗口粗的桃木往屍王胳膊上砸，每次砸下去，桃木就會冒出白煙，他自己則被震得齜牙咧嘴：“這老東西的鎧甲比鋼筋還硬！我這桃木再掄幾下就得斷！”
李嶼風突然注意到，屍王每次揮臂時，胸口都會閃過道紅光。他掏出玄機子給的銅錢，指尖捏住三枚，沉聲道：“師傅，借您的七星陣用用！”
玄機子立刻會意，摸出剩下的四枚銅錢撒在地上，七枚銅錢瞬間連成線，在地上畫出個閃爍的星圖。“鎖住它的左腿！”玄機子喊道，“那是它當年中箭的舊傷，鎧甲有縫隙！”
李嶼風踩著星圖的節點狂奔，銅錢在掌心轉出金芒。屍王似乎察覺到威脅，巨手猛地砸向地麵，震得李嶼風一個趔趄，手裡的銅錢差點掉了。他穩住身形，突然想起爺爺手劄裡的話：“銅錢鎮邪，需借人氣，氣斷則陣散。”
“淩霜師姐！血！”李嶼風大喊。
淩霜想也沒想，揮劍在手臂上劃了道口子，鮮血噴濺而出。李嶼風縱身躍起，正好接住那道血線，三枚銅錢瞬間染上猩紅，金光暴漲！他借著這股勁撲向屍王左腿，將銅錢狠狠按在鎧甲縫隙處——
“滋啦！”像是熱油澆在冰上，銅錢與鎧甲接觸的地方冒出白煙，屍王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巨手猛地掃過來。李嶼風趕緊後跳，卻還是被氣浪掀飛，撞在塔牆上，喉嚨一甜，吐出口血。
“嶼風！”蘇曉曉的光圈頓時亂了，鈴鐺掉在地上，黑袍人趁機湧上來，她慌忙去撿鈴鐺，卻被個黑袍人抓住了手腕。
“抓住這小丫頭！”黑袍人獰笑著，另一隻手就往她懷裡的日記本抓去。
“放開她！”墨塵一桃木砸在黑袍人背上，把人砸得踉蹌了幾步，自己卻被屍王的掃堂腿帶倒，結結實實摔在地上，“哎喲”一聲，半天沒爬起來。
就在這時，屍王的巨手突然停在半空，胸口的紅光越來越亮，像是有團火要從裡麵燒出來。玄機子臉色驟變：“不好！它要解甲了！快退！”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屍王身上的青銅鎧甲突然裂開，露出裡麵纏繞的黑筋——那些黑筋像活物般蠕動著，每根筋上都嵌著密密麻麻的白骨，赫然是無數具屍體的筋脈擰成的！更嚇人的是它胸口，那裡沒有心臟，隻有個跳動的血球，血球表麵爬滿了人臉，正發出細碎的哀嚎。
“那是……十萬冤魂凝聚的‘怨核’！”玄機子聲音發顫，“它把自己的心臟挖了，用冤魂當動力！這根本不是屍王，是‘萬屍塚’啊！”
李嶼風的銅錢在這時突然發燙，他低頭一看，三枚銅錢竟粘在了一起，表麵浮現出模糊的紋路，像是張人臉。他腦中靈光一閃，突然明白爺爺說的“血親為引”是什麼意思——這銅錢上的紋路，和他玉佩上的圖案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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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曉！日記本！”李嶼風喊道，“翻到你爺爺照片那頁！”
蘇曉曉趕緊翻開日記本，照片上的男人穿著軍裝，胸前掛著枚勳章，勳章的圖案竟和銅錢上的紋路如出一轍。李嶼風撲過去，將銅錢按在照片上——
“嗡！”
銅錢與照片接觸的瞬間，爆發出刺眼的金光，照片上的男人仿佛活了過來，抬手對著屍王的怨核一指。屍王發出痛苦的嘶吼，怨核上的人臉紛紛炸裂，黑筋像被燒著似的蜷曲起來。
“是……是爺爺！”蘇曉曉捂著嘴，眼淚掉在日記本上，暈開了墨跡，“他當年就是守塔的士兵！”
玄機子看得直點頭：“難怪！這鎮妖塔本就是蘇家先祖監造的，他的血脈能引動塔基的靈力！嶼風，快！順著金光往上衝！怨核露出來了！”
李嶼風踩著金光躍起，銅錢在掌心旋轉如輪，眼看就要撞上怨核，屍王突然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黑筋猛地暴漲，纏住了他的腳踝——那些黑筋上的白骨竟張開嘴，往他皮肉裡鑽！
“嶼風！”淩霜揮劍斬斷黑筋，自己卻被另一根黑筋抽中，狠狠撞在塔上，暈了過去。
“師姐！”李嶼風目眥欲裂，銅錢的金光突然變得極盛，竟將他整個人裹成了個金球。他像顆炮彈似的撞向怨核，隻聽“嘭”的一聲巨響，怨核炸開了，黑血濺得漫天都是。
屍王的動作停住了，青銅巨手僵在半空，接著開始寸寸碎裂。黑袍人見狀不妙，紛紛轉身就跑，墨塵掙紮著爬起來，一桃木砸倒跑在最後的一個：“想跑？把我桃木的賬結了再走！”
李嶼風落在地上，腿一軟坐倒在地，手心的銅錢已經暗了下去，黏糊糊的全是血。蘇曉曉跑過來扶他，日記本上沾了滴黑血，竟自動浮現出幾行字：“屍王雖退，怨核未散，三日後黑月再臨，需以‘雙錨’合璧，方得安寧。”
玄機子抱起昏迷的淩霜，眉頭緊鎖：“這怨核碎片怕是被陰傀門主撿去了。”他看向李嶼風，“你剛才那招……是‘血銅錢’？”
李嶼風點頭，捏了捏發燙的玉佩：“爺爺手劄裡記的，說是我們李家祖傳的法子，沒想到真能成。”
墨塵一瘸一拐地走過來，手裡拎著個暈過去的黑袍人：“這小子兜裡有張地圖，你們看——”
地圖上用紅筆圈著個地方，旁邊寫著“三日後，聚陰池”。蘇曉曉的日記本突然無風自動，翻到新的一頁，上麵畫著個和地圖上一模一樣的池子，池邊站著個戴麵具的人影，正往池裡扔著什麼。
“這池子在亂葬崗深處。”玄機子指著地圖，“陰傀門是想收集怨核碎片，在池裡重鑄屍王。”
李嶼風望著鎮妖塔上空依舊漆黑的月亮，突然覺得這三天恐怕比過去所有的麻煩加起來都難扛。他摸了摸懷裡的銅錢，那裡還殘留著蘇曉曉照片的溫度——爺爺和蘇家先祖的約定，原來要在百年後的他們手裡實現。
“先把淩霜師姐送回祠堂療傷。”李嶼風站起身，聲音雖啞，卻透著股勁，“墨塵師叔，麻煩你把這黑袍人綁起來，問問口供。曉曉，你的鈴鐺還能撐住嗎？”
蘇曉曉晃了晃鈴鐺，清脆的響聲比剛才弱了些，但她還是用力點頭：“能！我還能撐！”
玄機子看著重新振作的幾人，蒼老的臉上露出絲笑意：“好。今晚輪流守夜，天亮後咱們去探聚陰池——管他什麼屍王門主，來了就沒道理讓他們豎著走！”
祠堂的油燈重新燃起，淩霜躺在草席上，傷口上敷著玄機子搗的草藥，呼吸漸漸平穩。墨塵把黑袍人捆在柱子上，正拿著根桃木枝戳人家臉：“說不說？再不說我把你塞給屍王當點心！”黑袍人閉著眼裝死，被他戳得急了，突然啐了口血沫：“你們等死吧！門主說了，三日後，整個山頭都會變成煉獄！”
李嶼風沒理會他的叫囂，正對著地圖研究。蘇曉曉湊過來，日記本攤在兩人中間，她指著聚陰池的位置：“我爺爺的日記裡提過這池子，說裡麵的水是‘陰陽縫’，能化萬物，也能……造萬物。”
李嶼風看向窗外，黑月還沒散，遠處的亂葬崗隱約傳來挖東西的聲音。他握緊了那三枚沾血的銅錢，知道真正的硬仗，三天後才開始。而現在，他們能做的，隻有養好精神，等著那所謂的“煉獄”找上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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