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樓的第三聲鐘響帶著冰碴子似的寒意砸下來時，李嶼風感覺掌心的七星定魂盤燙得像塊烙鐵。盤麵上的第七顆銀白珠子突然炸開細碎的光屑，落在他手背上，竟燙出七個米粒大的血點，排列形狀正好對應著北鬥七星。
“嘶——這是給我蓋了個‘正版授權’的章？”他齜牙咧嘴地甩著手，血珠卻像長了腳似的，順著皮膚往定魂盤上爬，“早知道這玩意兒還帶穿刺效果，我高低得戴副手套。”
“彆亂動！”淩霜一把按住他手腕，朱砂筆蘸著自己指尖擠出的血，在血點周圍畫了個繁複的圈，“這是‘血契陣’，墨塵師叔沒教過你？定魂盤認主時都這樣，當年他手上的疤比你這深三倍，現在還能當星座圖看。”
蘇曉曉抱著瑟瑟發抖的白貓湊過來，小臉上沾著半截黃符紙——剛才貼廊柱時太緊張，不小心把符紙蹭到臉上了。“嶼風哥的血在發光哎！”她指著李嶼風手腕，隻見那些血珠順著定魂盤的裂紋滲進去，盤麵上的星圖竟活了過來似的，北鬥七星的連線處冒出淡金色的光流，像條遊動的小蛇。
白貓突然對著走廊儘頭炸毛，喉嚨裡發出“嗚嗚”的低吼。李嶼風順著它的視線看去，差點笑出聲——走廊儘頭的飲水機正在往外冒黑色的泡泡，像是有人往裡麵丟了半包墨粉，而那些泡泡破裂後，竟飄出無數指甲蓋大的黑影，落地就變成迷你版的影煞，拖著小短腿往教室爬。
“陰傀門這是搞‘買一送十’活動？”他彎腰抓起半塊磚頭——是剛才加固防禦時剩下的，甩手就砸向飲水機。磚頭穿過層層疊疊的黑影，精準地卡在飲水機出水口，黑色泡泡頓時像被掐住脖子的蛤蟆，憋得鼓鼓囊囊。“看來對付這種小囉囉，物理攻擊比法術好用。”
淩霜卻沒笑，她桃木劍的劍身在月光下泛起水波似的漣漪，指著天花板：“看上麵！”
李嶼風仰頭，隻見走廊吊頂的縫隙裡滲出縷縷黑霧，在月光的映照下凝成一張張模糊的人臉，正順著吊燈的電線往下滑。更詭異的是，那些人臉竟都長著和蘇曉曉相似的眉眼，隻是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兩排細尖的牙齒。
“模仿秀？”李嶼風皺眉，定魂盤突然劇烈震動，第四顆珠子的金光變得忽明忽暗，“不對，這些是‘鏡影’，能模仿最讓你心軟的模樣。曉曉，閉眼！”
話音未落，一張“蘇曉曉”臉已經飄到眼前，睫毛上還掛著淚珠，聲音軟糯得像：“嶼風哥，我的手被卡住了，幫我拉出來好不好？”
白貓猛地從蘇曉曉懷裡躥出去，對著那張假臉狠狠一爪，竟撕下一片黑霧。假臉發出刺耳的尖叫，瞬間扭曲成墨塵師叔的模樣，皺紋裡淌著黑血：“臭小子，當年要是好好學咒，至於現在手忙腳亂？”
“師叔您可彆埋汰我了。”李嶼風一邊用定魂盤的金光逼退假臉，一邊不忘貧嘴，“您當年把鎮魂鈴當風鈴掛，被師公追著打三條街的事，我可沒忘。”
假臉的表情僵了一瞬，似乎沒想到他會這麼說。就這一愣神的功夫，淩霜的桃木劍已經刺穿了它的眉心，黑霧“噗”地散開，露出裡麵蜷縮著的一縷灰氣——是被影煞吞噬的學生殘魂。
“管用！”李嶼風眼睛一亮，故意提高嗓門，“墨塵師叔還說您年輕時候偷喝供品酒，醉倒在城隍廟門口，被土地公畫了滿臉小烏龜！”
果然，周圍的假臉們都出現了瞬間的凝滯，像是處理器過載的機器人。蘇曉曉趁機往它們身上撒糯米，每一粒糯米碰到黑霧都“滋滋”冒煙，把那些扭曲的人臉燙出一個個小洞。
“沒想到師叔的黑料這麼好用。”淩霜抽空往桃木劍上抹了點糯米水，“等這事了了，我得找師公多挖點。”
“彆啊師姐，”李嶼風笑得肩膀直抖，定魂盤的金光都跟著晃悠，“給前輩留點麵子……哎喲！”
他後腰突然被狠狠撞了一下，回頭隻見個穿著籃球服的黑影正齜牙咧嘴——是之前被影煞抓走的學生小王，此刻雙眼翻白，臉上爬滿了蛛網狀的黑線。黑影控製著小王的身體，抓起旁邊的拖把杆就往李嶼風頭上砸：“讓你多管閒事！”
“兄弟，打球撞人犯規知道不？”李嶼風側身躲開，定魂盤往拖把杆上一貼，金光瞬間順著木杆爬上去。小王像被電打似的抽搐了一下，黑影被逼出體外，尖叫著往鐘樓方向飛逃。
“他還有救嗎？”蘇曉曉扶住軟倒的小王，發現他脖頸處有個黑色的手印，像被人狠狠掐過。
“墨塵師叔的藥！”淩霜從背包裡掏出個青瓷小瓶，倒出三粒黑褐色的藥丸，塞進小王嘴裡，“這是‘鎮魂丹’，能暫時壓住煞氣。曉曉，把他拖到安全區，那邊有老師看著。”
李嶼風望著黑影消失的方向，突然發現定魂盤上的光流變得紊亂，像是被什麼東西乾擾了。盤麵上代表鐘樓的那顆星劇烈閃爍，周圍的光流正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往反方向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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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勁。”他突然按住淩霜的肩膀，“你聽，鐘樓的鐘聲沒了。”
三人瞬間安靜下來，果然，剛才還連綿不斷的鐘響不知何時停了。整棟教學樓像被按下了靜音鍵，連學生們的啜泣聲都消失了，隻剩下自己的心跳在空蕩蕩的走廊裡回蕩。
白貓突然對著天花板直拱背，李嶼風抬頭，隻見吊頂的水泥層正在簌簌往下掉灰，露出裡麵盤根錯節的鋼筋——那些鋼筋竟在月光下扭曲成麻花狀，每根鋼筋的末端都纏著團黑霧，像無數隻攥緊的拳頭。
“是錨點在崩潰！”淩霜的聲音發顫，桃木劍指向窗外，“學校的七處錨點都和鐘樓相連，現在它們在被強行剝離！”
李嶼風突然想起墨塵師叔臨終前的話：“錨點即人心，人心散，陣自破。”他猛地衝向樓梯間，“操場東南角的老槐樹！那是最後一處沒加固的錨點！”
跑到二樓時，樓梯突然開始傾斜，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掰彎了。蘇曉曉驚呼著差點滑倒，李嶼風伸手撈住她，定魂盤往樓梯扶手上一按，金光順著欄杆蔓延，竟在傾斜的樓梯上撐起一道臨時的光橋。
“這操作能申請專利不？”他踩著光橋往下衝，褲腳被樓梯縫隙裡鑽出來的黑影咬住，拽得他一個趔趄，“我說這位影煞大哥，啃牛仔褲不硌牙嗎？”
淩霜揮劍斬斷黑影，桃木劍的紅光在黑暗中劃出漂亮的弧線：“少貧！老槐樹下有墨塵師叔埋的‘鎮物’，是用他的本命精血養的，千萬彆讓陰傀門得手！”
衝出教學樓的瞬間，李嶼風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忘了呼吸。操場中央的老槐樹像被抽走了骨頭，原本遒勁的枝乾軟塌塌地垂著，每片葉子都變成了深紫色，正往下滴著粘稠的黑水。樹底下圍著十幾個黑影，為首的那個穿著件破爛的道袍，手裡舉著個青銅鈴鐺，正搖得叮當作響——鈴鐺聲裡，老槐樹的樹乾上浮現出無數張痛苦的人臉，像是要被從樹裡硬生生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