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郊的土路被車輪碾出深深的轍痕，淩霜踩著沒過腳踝的野草往前走，蓑衣的下擺沾著露水，每走一步都甩下一串晶瑩的水珠。她手裡攥著半張地圖，指尖在“南郊古井”的紅點上反複摩挲，那紅點邊緣用朱砂畫了個小小的冰紋——是玄機子特意做的標記，隻有守護者能看懂。
“還說什麼古井陰氣弱，這地方連蟲鳴都沒有，糊弄誰呢。”淩霜低罵一聲，突然被腳下的藤蔓絆了個趔趄。她扶住旁邊的老槐樹，才發現樹乾上刻著密密麻麻的符號，像是某種古老的詛咒，符號的縫隙裡滲出黑色的汁液，滴在草葉上，草葉瞬間枯萎。
養魂玉裡的蘇曉曉突然輕輕撞了撞她的手腕，聲音帶著顫音：“師姐……後麵好像有人跟著……”
淩霜猛地回頭，身後隻有搖曳的野草和盤旋的烏鴉，連個人影都沒有。但她能感覺到，有一道陰冷的視線正黏在背上，像毒蛇吐信時的涼意。她不動聲色地摸出腰間的冰錐，指尖凝聚起寒氣：“出來吧，彆裝神弄鬼的。”
風吹過草叢，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是有人在低笑。過了片刻，一個穿著粗布短打的老漢從樹後走出來，手裡拎著個竹籃，籃子裡裝著些黃紙和香燭，看起來像個趕早祭拜的村民。
“姑娘，你也是來拜井神的？”老漢的聲音嘶啞，臉上的皺紋深得能夾住蚊子，他咧開嘴笑，露出隻剩兩顆牙的牙床，“這口古井可有年頭了，據說能治百病呢。”
淩霜盯著他的腳——老漢的草鞋沾著泥，卻沒在草地上留下任何腳印。她心裡一凜，表麵卻不動聲色：“是啊，聽說這裡的井水很靈，特意來求點回去給我爺爺治病。”
“那可得趕早。”老漢往她身後瞥了一眼，眼神閃爍，“這井神啊，最喜歡乾淨的姑娘，尤其是……”他突然壓低聲音，“身上帶著冰氣的姑娘。”
話音未落，老漢的臉突然開始扭曲，皮膚像融化的蠟一樣往下掉，露出下麵青灰色的肌肉。他手裡的竹籃“哐當”一聲掉在地上，黃紙和香燭滾出來，竟全是用人皮做的。
“陰傀門的‘換皮術’，倒是長進了不少。”淩霜的冰錐瞬間出手，直刺老漢的心臟。冰錐穿透他胸膛的瞬間，老漢發出一聲非人的嘶吼，身體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癟下去，化作一灘黑泥，隻留下一張完整的人皮鋪在草地上，眼睛的位置空蕩蕩的，透著詭異。
蘇曉曉的養魂玉劇烈震動起來，小姑娘的聲音帶著哭腔：“那是……王大爺的皮！他是我們村的守墓人……”
淩霜的臉色沉了下來。她撿起那張人皮，發現背後用朱砂畫著陰傀門的標記，標記的旁邊還有個小小的“七”字——這是第七個被剝皮的村民了。她將人皮埋進土裡，指尖的寒氣幾乎要將泥土凍住：“放心，等解決了這事，我陪你回村給他們立碑。”
往前走了約莫半裡地，終於看到了那口古井。井欄是用青石雕琢的，上麵刻著龍紋，龍紋的眼睛裡嵌著兩顆紅色的珠子，在陽光下閃著妖異的光。井邊圍著一圈石頭，石頭上綁著些褪色的紅繩，紅繩的另一端係著小布人，布人的臉上用朱砂畫著哭臉。
“這不是井神，是祭井的邪術。”淩霜蹲下身，摸了摸井欄上的龍紋，指尖傳來一陣刺骨的寒意，“有人用活人獻祭，想喚醒井裡的東西。”
養魂玉突然變得滾燙，蘇曉曉的聲音帶著驚恐：“井裡……有好多手在抓……”
淩霜探頭往井裡看，井水漆黑如墨，水麵上漂浮著些頭發和骨頭，隱約能看到無數隻慘白的手在水下揮舞，像是在求救。她剛想再看清楚些，井水突然劇烈翻湧，一隻青灰色的手猛地從水裡伸出來，抓住了她的手腕！
“師姐！”蘇曉曉的靈體掙紮著探出來，用儘全力凝聚起一團粉光，打在那隻手上。粉光與手接觸的瞬間，發出“滋滋”的響聲，手猛地縮回水裡，井水卻翻湧得更厲害了。
淩霜甩了甩發麻的手腕，剛才被抓住的地方留下五個青紫色的指印，正往骨頭裡鑽著寒氣。她知道，井裡的東西不簡單，很可能是陰傀門特意養在這裡的“井煞”。
“看來想拿鎮魂鑼，得先過這關。”淩霜深吸一口氣，從背包裡掏出玄機子留下的“破煞符”，往井欄上一貼。符紙剛接觸到龍紋，就“騰”地一聲燃起藍火，井裡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水麵上的手瞬間消失了。
她趁機從懷裡摸出個小小的銅葫蘆，打開蓋子，對著井口念起咒語。葫蘆口發出一陣吸力，井水被吸得旋轉起來，形成一個漩渦。漩渦的中心，隱約能看到一個銅製的物件，上麵刻著繁複的花紋——正是鎮魂鑼。
就在她快要將鎮魂鑼吸出來時，井裡突然伸出無數條黑色的鎖鏈，像毒蛇一樣纏上銅葫蘆。鎖鏈上布滿倒刺，刺進葫蘆壁，葫蘆瞬間裂開一道縫。
“不好！”淩霜想收回葫蘆，卻發現鎖鏈的另一端連著井底的淤泥，那裡正緩緩升起一個巨大的黑影，黑影的輪廓像個穿著鎧甲的將軍，手裡握著一把生鏽的長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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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鎮水將軍的屍身！”蘇曉曉的聲音帶著哭腔，“爺爺說過，以前有個將軍死在這口井裡，屍體一直沒撈上來，沒想到……”
鎮水將軍的屍身徹底浮出水麵，鎧甲上長滿了青苔，臉上的皮膚已經泡得發白，眼睛的位置被黑泥填滿，手裡的長劍散發著濃烈的死氣。他看到淩霜，突然舉起長劍，朝著她劈來。
淩霜連忙凝聚冰牆阻擋，長劍劈在冰牆上，發出“哢嚓”的脆響，冰牆瞬間布滿裂痕。她借著反震之力後退，才發現鎮水將軍的腳踝上纏著鎖鏈，鎖鏈的另一端連著井壁，上麵刻著陰傀門的符文——顯然是被人操控了。
“陰傀門主倒是舍得下本錢，連百年古屍都能弄到手。”淩霜咬了咬牙，突然想起玄機子說過的話：“萬物皆有靈，哪怕是屍，也有執念未了。”
她看著鎮水將軍緊握長劍的手，突然喊道：“將軍！你生前鎮守一方，難道死後要淪為陰傀門的傀儡，殘害無辜嗎？”
鎮水將軍的動作猛地一頓，黑泥填滿的眼眶裡似乎閃過一絲掙紮。淩霜趁機甩出冰錐，凍住他腳踝上的鎖鏈：“你看這井水，被陰傀門汙染得連魚蝦都活不了，你守護的土地，正在被邪氣侵蝕！”
鎮水將軍的長劍“哐當”一聲掉在地上，他抬起頭，對著天空發出一聲無聲的咆哮，身上的鎧甲開始剝落，露出下麵腐爛的肌肉。他看了淩霜一眼，突然轉身，用僅剩的力氣撲向井壁上的符文。
符文被撞碎的瞬間，鎮水將軍的屍身開始崩潰，化作無數光點融入井水中。井水漸漸變得清澈，露出了沉在井底的鎮魂鑼。
淩霜撿起鎮魂鑼，發現鑼的背麵刻著一行小字：“冰氏血脈，世代守護。”她愣住了，這行字的筆跡，和她奶奶留給她的那本日記上的筆跡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