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船停靠在河灘儘頭時，雪茄味已經濃得化不開，混著淡淡的檀香，像是有人在燃燒陳年的木料。岸邊立著塊歪斜的木牌，寫著“忘川茶寮”四個字，字縫裡卡著些黑色的羽毛，被風吹得輕輕顫動。
李嶼風率先跳上岸，時輪的金光在胸口微微閃爍，照亮了腳下的路——是用青石板鋪成的，石板上刻著繁複的花紋，仔細看竟是一個個縮小的符咒，互相連接成網，將茶寮籠罩在中間。
“這符咒網……是用來困住裡麵的東西，還是防止外麵的東西進去？”淩霜的冰鏡懸在半空，鏡麵映出茶寮的全貌：一座老舊的四合院，院牆爬滿了墨綠色的藤蔓，藤蔓上開著血紅色的小花，花瓣邊緣泛著黑氣。院子門口站著兩個“人”，穿著黑色的長袍，頭戴鬥笠，手裡握著長矛，一動不動。
墨塵掏出短刀，用刀背敲了敲最近的青石板：“管他困誰，先看看門口那倆‘門衛’是不是活的。”他撿起塊小石子，瞄準左邊那個守衛的鬥笠扔了過去。
石子砸在鬥笠上，發出“咚”的悶響。那守衛竟緩緩抬起頭，鬥笠下沒有臉，隻有一團翻滾的黑霧，黑霧中隱約能看到無數雙細小的眼睛，齊刷刷地看向眾人。它手中的長矛突然動了，矛尖對準墨塵，發出“嗡”的低鳴。
“活的！還是高配版！”墨塵往後跳了一步，掏出辣條包裝袋晃了晃，“要不試試用這個賄賂一下？”
“彆胡鬨。”玄機子按住他的手，指尖泛起黃光，“是陰傀，用怨氣和屍塊拚接成的守衛，沒有自主意識，隻認符咒指令。你看它們的腳，都和青石板上的符咒連在一起，相當於被釘在了這裡。”
眾人低頭看去，果然見守衛的雙腳與石板的符咒融為一體，像是從地裡長出來的一樣。而它們的長袍下，隱約露出些金屬的光澤，像是骨架上裹著布料。
蘇曉曉的靈體飄到李嶼風身邊，引魂鈴輕輕晃動：“鈴鐺說，裡麵有很多這樣的陰傀，院子裡、屋子裡，到處都是。它們的心臟是塊黑色的石頭，被符咒控製著，隻要打碎石頭，就會變成一堆爛肉。”
李嶼風的目光越過守衛，看向院子深處。四合院的正屋亮著燈，窗戶上映出個模糊的人影，正坐在桌前，手裡夾著根雪茄，煙霧繚繞中，看不清麵容。那雪茄的火光明明滅滅，與青石板符咒的微光交相輝映，竟有種詭異的協調。
“茶寮老板？”李嶼風握緊桃木劍，“玄機子師傅，你師父的紙條上沒說這老板是什麼來頭？”
玄機子搖搖頭，從懷裡掏出那張泛黃的紙，又看了一遍：“隻說他愛抽雪茄，用辣條能換茶水。不過這字……越看越像我師父年輕時的筆跡，或許他認識這老板。”
“認識也未必是好事。”淩霜的冰棱悄然凝聚，“這院子裡的怨氣比渡魂船重十倍，那藤蔓上的花，每一朵都在吸收周圍的陽氣，你看石板縫裡的草，都被吸成了灰。”
話音剛落，右邊的陰傀突然動了，長矛指向李嶼風，黑霧中傳出沙啞的聲音：“非……冥界……生靈，不……準……入內。”每個字都像是從生鏽的鐵管裡擠出來的，帶著刺耳的摩擦聲。
“不讓進？”墨塵挑眉，突然扯開嗓子喊，“老板！你朋友的徒弟來換茶水啦！帶了上好的辣條！”
他的聲音在院子裡回蕩，正屋的燈光晃了一下，那道人影似乎動了動。門口的兩個陰傀突然收起長矛，黑霧翻滾著，像是在等待指令。
片刻後，正屋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帶著煙嗓，像是吸了幾十年的雪茄：“讓他們進來。”
陰傀立刻側身讓開，長矛拄在地上，發出“篤篤”的聲響。青石板上的符咒突然亮起，在眾人腳下形成一個個小小的光圈，像是在“指引”他們前進。
“這老板挺上道啊。”墨塵剛要邁步，被李嶼風拉住。
“等等。”李嶼風的時輪突然發燙，他看向那些光圈，“這些符咒在記錄我們的氣息，一旦進去，就相當於留下了‘通行證’，但也可能……是留下了‘坐標’。”
“怕什麼？”淩霜的冰鏡貼近藤蔓，冰霧在鏡麵凝結，“有我在，就算是陷阱，也能凍住它。”
玄機子摸出黃符，分給每人一張：“貼在身上，能擋住符咒的記錄。走吧，既然來了，總不能慫在門口。”
蘇曉曉的靈體飄到最前麵，引魂鈴輕輕晃動：“鈴鐺說，院子裡的陰傀雖然多，但它們的符咒頻率和門口這兩個一樣，隻要跟著老板的氣息走，它們就不會攻擊我們。”
眾人跟著蘇曉曉的靈體走進院子，腳踩在青石板上，符咒的光芒透過黃符隱隱傳來暖意。院子裡果然布滿了陰傀守衛，有的站在牆角，有的靠在廊柱上，甚至屋頂上都蹲坐著幾個，手裡的武器各不相同，有劍、有刀、有弓箭，全都對準院子中央的空地，像是在守護著什麼。
藤蔓上的血紅色小花隨著他們的腳步微微轉動，花瓣張開，露出裡麵細小的尖刺，尖刺上滴落著透明的液體，落在地上，發出“滋滋”的聲響，將青石板腐蝕出一個個小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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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花是‘食陽花’，”玄機子的聲音壓得很低，“以陽氣為食，普通的魂魄靠近會被直接吸成乾屍。還好我們有黃符和李嶼風的時輪，陽氣被遮住了大半。”
正屋的門虛掩著，雪茄味從門縫裡湧出來，帶著股淡淡的甜味，像是在雪茄裡加了蜂蜜。李嶼風推開門時，看到一個穿著深色西裝的男人坐在太師椅上，背對著門口，手裡夾著根快燃儘的雪茄，煙灰長長地掛著，卻不掉落。
“坐。”男人沒有回頭，指了指麵前的八仙桌，桌上擺著四個茶杯，杯子裡的茶水冒著熱氣，像是剛泡好的。
眾人交換了個眼神，在桌邊坐下。李嶼風注意到，桌子的角落刻著個小小的“陽”字，和玄機子師父的筆跡一模一樣。
男人終於轉過身，他的臉上帶著張銀色的麵具，麵具上刻著複雜的花紋，遮住了眼睛和鼻子，隻露出嘴和下巴，下巴上有顆小小的痣。他拿起桌上的雪茄盒，抽出一根，用火柴點燃，動作優雅，火柴熄滅的瞬間，院子裡的陰傀突然齊刷刷地轉動方向，麵向正屋，像是在行禮。
“玄青是你師父？”男人吸了口雪茄，煙霧從麵具的縫隙裡飄出來，“他欠我三盒辣條，到現在還沒還。”
玄機子愣了一下，隨即笑了：“師父說過，當年在這兒借了您的‘引路煙’，用三盒辣條抵押，原來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