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十分鐘。
在萬米深淵的絕對黑暗與刺骨冰寒中，在船體金屬呻吟與裂縫外怪物刮擦聲的合奏裡，這短暫的時間刻度，被無限拉長、扭曲，如同一個世紀般沉重。
“深淵漫步者”號的殘骸深深楔入陡峭海溝崖壁的裂縫深處，像一枚被巨神遺棄的、布滿裂痕的鋼鐵橄欖。船首的爆炸性損毀觸目驚心，巨大的破口處，扭曲的合金骨架如同折斷的肋骨般猙獰外露，內部管線裸露，閃爍著危險的電弧火花，濃重的黑煙被冰冷的海水持續壓製、冷卻，凝結成渾濁的絮狀物，如同深海巨獸垂死的歎息，緩緩彌漫在船體周圍。每一次船體結構不堪重負的細微形變，都伴隨著令人牙酸的金屬呻吟，提醒著艙內每一個人：這艘曾經承載著人類希望的鋼鐵堡壘，隨時可能徹底解體，成為他們共同的金屬墳墓。
裂縫入口之外，那片剛剛被源初威壓短暫凍結的血肉地獄，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沸騰。源初基因信息泄露帶來的絕對壓製力，正隨著鴻宇生命力的流逝和金屬箱破口被劉穎用急救凝膠和絕緣膠帶層層封堵而急劇衰減。如同退潮後重新顯露的礁石，那些徘徊在裂縫邊緣、形態各異的吞噬者活動體，眼中熄滅的赤紅光芒正如同死灰複燃的餘燼，一點一點地重新亮起。茫然和恐懼正被一種更深的、被愚弄般的狂暴所取代。
最先按捺不住的，是幾隻體型較小、如同放大版深海跳蚤的吞噬者。它們擁有堅韌的幾丁質外殼和強有力的彈跳後肢。其中一隻試探性地向前一躍，鋒利的口器狠狠啄在深潛器尾部暴露的裝甲上，發出“鐺”的一聲脆響，留下一個清晰的凹痕和腐蝕性的粘液痕跡。
“它們…回來了…”劉穎的聲音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她半跪在鴻宇身邊，雙手沾滿了他粘稠的、帶著奇異微溫的血液。急救凝膠和止血繃帶幾乎用光，也隻能勉強覆蓋住鴻宇身上最嚴重的幾處灼傷和撕裂傷。他整個人蜷縮在冰冷的地板上，身體依舊在無意識地輕微抽搐，每一次抽搐都牽動著那些恐怖的傷口。他的呼吸微弱而急促，如同破舊的風箱，體溫卻高得嚇人，皮膚下的血管呈現出一種不祥的、淡淡的藍色熒光。劉穎的手指搭在他頸動脈上，能感覺到那微弱卻異常紊亂的搏動，仿佛有無數細小的能量亂流在他體內衝撞。最讓她心驚的是，鴻宇緊閉的眼瞼下，眼球在瘋狂地轉動，仿佛正沉淪在某個無法醒來的、由破碎基因鏈構成的恐怖噩夢中。
“撐住…鴻宇…一定要撐住…”劉穎的聲音帶著哭腔，徒勞地用最後一點乾淨的繃帶擦拭著他額頭上不斷滲出的冷汗和血汙。她看著懷中那個被自己用絕緣膠帶和凝膠層層封死的金屬箱——人類最後的希望，此刻卻像一塊燒紅的烙鐵，沉重而危險。
軍洛背靠著嚴重變形的艙壁，右臂以一個不自然的角度軟垂著，骨折處傳來的劇痛如同持續的電流衝擊著他的神經。他僅存的左手緊握著那把高能粒子手槍，槍口死死對準通往後方通道、布滿撞擊凹痕的合金艙門。門外，利爪刮擦金屬的聲音越來越密集，越來越清晰，如同死神用指甲在耐心地叩門。每一次刮擦，都伴隨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混雜著粘液分泌的濕滑聲響。
“趙航！情況！”軍洛的聲音嘶啞低沉，目光掃向控製台方向。
趙航被軍洛扶靠在艙壁上，臉色慘白如紙，胸前的作戰服被血浸透了一大片。他勉強睜開沉重的眼皮，艱難地抬起還能動的一隻手，在布滿裂痕、信號時斷時續的控製台上摸索著，調出一個嚴重失真的外部聲呐掃描圖像。
“裂縫…入口…堵塞度…百分之八十…”趙航的聲音斷斷續續，每說一個字都牽動著傷口，帶來劇烈的咳嗽，“小型…活動體…大量聚集…後方…壓力…傳感器…顯示…大型目標…正在…靠近…可能是…‘清道夫’類型…”他指著屏幕上幾個模糊的巨大陰影輪廓，它們正從海溝深處緩慢而堅定地向上移動，目標顯然是被卡在裂縫中的深潛器殘骸。這些“清道夫”通常擁有強大的物理破壞力，專門負責清理戰場和障礙。
“通訊…信號…極弱…時斷時續…”趙航喘息著補充，代表著與基地微弱連接的指示燈如同風中殘燭，忽明忽滅。
“媽的！”軍洛低罵一聲，目光銳利如刀，掃視著這如同地獄前廳般的主控艙。武器架上，隻剩下最後兩把備用高能切割刃，幾枚震蕩手雷，以及一把需要手動裝填、威力巨大但射速極慢的水下磁軌狙擊槍——那是為應對極端情況準備的壓箱底武器，此刻卻顯得如此笨重和不實用。彈藥儲備更是幾乎見底。
“劉穎！”軍洛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戰場指揮官不容置疑的決斷，“聽著！鴻宇和那個箱子，是重點！箱子絕對不能落到它們手裡！鴻宇…儘力保住他的命！但如果…如果情況失控…”他沒有說下去，但那眼神中的冰冷含義不言而喻——必要時，優先毀滅箱子，甚至…連帶鴻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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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穎的身體猛地一顫，抬頭看向軍洛，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嘴唇哆嗦著，卻最終沒有說出一個字，隻是更緊地抱住了懷裡的金屬箱，另一隻手死死按在鴻宇滾燙的額頭上。她知道軍洛是對的，這是戰爭，是種族存亡之戰，沒有溫情脈脈的選擇餘地。
“趙航！還能動嗎？我需要你監控外部壓力變化和大型目標距離！一旦‘清道夫’靠近到臨界點，立刻預警！”軍洛的目光轉向趙航。
趙航艱難地點了點頭，用染血的手指，死死扣住控製台邊緣，支撐著自己保持清醒。“能…能行…”
“好！”軍洛深吸一口氣，冰冷鹹腥的空氣混合著血腥味和焦糊味灌入肺腑，反而帶來一絲病態的清醒。他踉蹌著走向武器架，用左手抓起一把高能切割刃，激活！熾白的電弧瞬間在狹小的艙內跳躍，發出滋滋的電流聲，映亮了他半邊染血的臉，眼神凶悍如絕境孤狼。“守住這條門！守住這十分鐘！等救援！或者…一起喂魚！”
“滋…沙…深淵…漫步者…收到…請…報告…精確…坐標…與…船體…受損…情況…重複…精確坐標…受損情況…”子婷的聲音再次穿透了強烈的乾擾，斷斷續續，卻如同黑暗中的燈塔，帶著一種強行壓抑的緊迫感。
“‘破浪者’…已…突破…上層…封鎖…正在…全速…下潛…預計…抵達時間…八分鐘…重複…八分鐘…”另一個沉穩的男聲顯然是“破浪者”的艇長）緊接著傳來，這聲音如同強心劑，瞬間注入了“深淵漫步者”號殘骸內每一個幸存者的心臟！
八分鐘！比預想的還短兩分鐘！
“坐標！米！海溝…東側崖壁…大型裂縫…入口…已被…堵塞…船體…頭部…嚴重損毀…尾部…方向舵失效…多處…進水…主結構…瀕臨解體！”劉穎幾乎是撲到通訊器前，用儘全身力氣嘶吼著，語速飛快，儘可能清晰地傳遞關鍵信息，“鴻宇…重傷…生命垂危！源初…基因數據…安全！重複…數據安全！”
“……收到！”子婷的聲音停頓了一瞬，顯然在消化這更加危急的狀況，“‘破浪者’…攜帶…重型切割…與牽引設備…準備…強行破拆…裂縫…救援…堅持住…鴻宇…必須…活著出來！數據…必須…完整！這是…死命令！”
“明白！”劉穎的聲音帶著哭腔和絕境中的堅定。
通訊再次被淹沒在沙沙的雜音中。八分鐘！希望的曙光從未如此接近，卻也從未如此脆弱！
“八分鐘！”軍洛低吼一聲，眼中爆發出駭人的光芒，“趙航！盯死外麵那些大家夥！劉穎！看好鴻宇和箱子！準備迎接衝擊！”他左手緊握滋滋作響的切割刃，右手將那把笨重的水下磁軌狙擊槍拖到身邊，開始手動裝填僅存的幾枚穿甲爆破彈。沉重的金屬彈體壓入彈倉的哢噠聲，在警報和刮擦聲的背景下，帶著一種冰冷的、孤注一擲的韻律。
裂縫入口處的騷動陡然加劇！
源初威壓的消退，如同撤去了最後的枷鎖。那些徘徊在裂縫入口、眼中赤紅光芒已恢複大半的吞噬者先鋒，終於按捺不住狂暴的食欲和“織暗者”意誌的催促！
“嘶——！！！”
一聲尖銳刺耳的嘶鳴如同進攻的號角！幾隻剛才還在試探的“深海跳蚤”猛地彈射而起，如同出膛的炮彈，狠狠撞向深潛器尾部暴露的脆弱部位！它們鋒利的口器和強酸性的粘液，瞬間在早已不堪重負的裝甲上腐蝕出新的凹坑！
同時，裂縫上方，幾條粗壯、粘滑、如同巨型章魚觸手般的暗紫色肢體猛地探了進來！它們前端裂開布滿環形獠牙的巨口，如同挖掘機的鏟鬥，狠狠啃噬、撕扯著卡住深潛器的岩石和船體邊緣！大塊的碎石和崩裂的合金碎片被硬生生扯下，發出令人牙酸的崩裂聲！船體劇烈搖晃，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這股巨力強行拖拽出去！
“開火！”軍洛的吼聲如同炸雷！他放棄了狙擊槍，左手高能切割刃猛地揮出，熾白的電弧光刃劃破艙內昏暗，精準地斬向一條正試圖從觀察窗破口處擠進來的、如同放大版海葵般的肉須！
嗤啦——！
令人作嘔的焦糊味彌漫！肉須應聲而斷，斷口處碳化冒煙，剩餘的肢體瘋狂扭曲抽動，噴濺出大量腥臭的紫黑色體液！但更多的觸須和利爪正從各個破損口瘋狂湧入！
劉穎尖叫著，抓起地上一把斷裂的金屬管，狠狠砸向一條試圖卷向鴻宇的、長滿吸盤的細長觸手！金屬管砸在滑膩的觸手上，效果甚微，但暫時吸引了它的注意！
“後方！壓力激增！‘清道夫’！距離…五百米！速度…很快！”趙航嘶啞的警告聲帶著絕望的顫音響起！屏幕上，那代表大型目標的陰影輪廓正急速放大！
前有狼，後有虎！時間，在秒針的每一次跳動中，都帶著死亡的氣息！
“不能讓它靠近！”軍洛雙目赤紅！一旦那種專門負責破壞的“清道夫”巨獸抵達，隻需一次撞擊或撕咬，這艘瀕臨解體的深潛器就會徹底變成一堆廢鐵！他猛地撲向那支笨重的水下磁軌狙擊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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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洛！你的手！”劉穎看到軍洛試圖用骨折的右臂去輔助穩定沉重的槍身，失聲驚呼。
“管不了那麼多了！”軍洛低吼著，劇痛讓他的臉扭曲變形，冷汗瞬間浸透後背。他強行用骨折的右臂抵住槍托下方，作為支撐點，左手則死死握住槍身和扳機！冰冷的金屬槍身緊貼著他骨折處傳來的劇痛，如同酷刑！他咬緊牙關，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貼在嚴重起霧的光學瞄準鏡上，十字準星在劇烈搖晃的視野中艱難地捕捉著聲呐屏幕上那個急速放大的巨大陰影！
深潛器殘骸在裂縫中劇烈搖晃，外部是無數小型吞噬者的瘋狂撕咬和那條巨型觸手的恐怖拖拽！瞄準鏡裡的世界天旋地轉！汗水混合著血水流進眼睛，帶來火辣辣的刺痛！每一次呼吸都牽動著骨折處撕裂般的劇痛！
“穩住…穩住…”軍洛在心中瘋狂嘶吼，強迫自己進入一種近乎絕對專注的狀態，屏蔽掉一切痛苦和乾擾。時間仿佛變慢，瞄準鏡裡那個模糊的、代表“清道夫”頭部的巨大能量信號源，在劇烈晃動的視野中，如同風浪中時隱時現的燈塔！
就是現在！
“去死吧！！”軍洛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用儘全身力量，狠狠扣下了扳機！
嗡——轟！！！
磁軌狙擊槍特有的低沉嗡鳴瞬間被狂暴的爆炸巨響掩蓋！槍身傳來的巨大後坐力如同攻城錘，狠狠撞在軍洛骨折的右臂上！
“哢嚓！”一聲令人頭皮發麻的骨裂脆響清晰可聞！
“呃啊——！”軍洛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慘嚎，眼前瞬間發黑，身體被巨大的後坐力狠狠摜在背後的艙壁上，右臂以一種更加詭異的角度扭曲下垂！劇痛如同海嘯般瞬間淹沒了他！他幾乎暈厥過去！
然而，這一槍的代價，換來了毀滅性的效果！
一道熾亮的、纏繞著狂暴電弧的能量光束，如同死神的審判之矛，瞬間穿透了深潛器尾部一處裝甲薄弱點，撕裂了冰冷的海水，在渾濁的黑暗中劃出一道短暫而輝煌的死亡軌跡！
零點幾秒後！
轟隆隆——！！！！
一聲沉悶到仿佛來自地心深處的恐怖巨響，伴隨著劇烈的水下衝擊波，狠狠撞在“深淵漫步者”號的殘骸上！整個船體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砸中，猛地向上一跳，隨即又狠狠砸落！裂縫內堅硬的岩石都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觀察窗外，渾濁的海水被瞬間照亮！隻見距離裂縫下方不遠處的海溝深處，一團巨大無比、混雜著破碎血肉、斷裂骨骼和金屬碎片的渾濁火球正緩緩膨脹、上升！那隻急速靠近的“清道夫”巨獸，被磁軌穿甲爆破彈精準地命中了脆弱的頭部能量核心！恐怖的爆炸將它龐大的上半身瞬間撕成了碎片！殘存的下半截軀體在爆炸的衝擊波中如同破麻袋般翻滾、下沉！
一擊！斃命！
裂縫入口處那些瘋狂攻擊的吞噬者似乎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恐怖爆炸震懾，攻勢出現了一刹那的凝滯！
“打…打中了！”趙航看著屏幕上瞬間消失的巨大能量信號，激動得聲音都變了調。
“軍洛！”劉穎看著軍洛軟倒在地，右臂扭曲變形，臉色慘白如紙，口鼻不斷湧出鮮血，心瞬間沉到了穀底。她連滾爬爬地撲過去，撕開急救包，將最後幾支強效止血劑和鎮痛劑狠狠紮進軍洛的手臂和頸側！
“死…不了…”軍洛劇烈地咳嗽著，每一次咳嗽都噴出血沫，他僅存的左手死死抓住劉穎的手臂，指甲幾乎嵌進她的肉裡，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她，聲音微弱卻帶著鋼鐵般的意誌，“箱子…鴻宇…守…守住…”
就在這時——
“呃…呃呃…”
一直蜷縮在地、如同陷入燃燒噩夢的鴻宇，身體突然劇烈地、不自然地繃緊！喉嚨裡發出意義不明的、如同窒息般的嗬嗬聲！他猛地睜開雙眼！
那不是人類的眼睛！
瞳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兩團瘋狂旋轉、如同微型星係般、閃爍著冰冷銀白和幽暗深藍光芒的漩渦！無數細碎、扭曲、不斷生滅的基因鏈虛影在那漩渦深處瘋狂閃現！一股冰冷、宏大、混亂、卻又帶著一絲奇異熟悉感的精神波動，如同失控的潮汐，猛地從他身上擴散開來！
“鴻宇？！”劉穎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魂飛魄散！她下意識地想撲過去按住他。
“彆…碰他！”軍洛用儘最後力氣嘶吼！他經曆過遺跡核心的恐怖，瞬間認出了鴻宇眼中那非人的光芒與“織暗者”意誌降臨前的征兆何其相似！但又有不同…多了一種…屬於納迦海靈的…古老韻律？
鴻宇或者說，某種占據了他軀殼的存在）猛地坐起！動作僵硬，如同提線木偶。他那雙閃爍著基因漩渦的眼睛，無視了近在咫尺的劉穎和軍洛，死死地、貪婪地鎖定了劉穎懷中那個被層層封堵的金屬箱！他沾滿自己血跡的雙手，以一種完全不符合重傷狀態的、快如閃電的速度，猛地抓向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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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劉穎驚恐地尖叫，死死抱住箱子向後縮！
嗡——！！！
就在鴻宇的指尖即將觸碰到金屬箱的瞬間，他胸口位置，那被劉穎簡單包紮的傷口處，一道微弱卻無比純淨、如同月光照耀下淺海波紋般的藍色光芒驟然亮起！這光芒瞬間擴散，覆蓋了他抓向箱子的手臂！
嗤——！
如同燒紅的烙鐵按上冰麵！鴻宇抓向箱子的手臂猛地僵住！覆蓋其上的、那層源自源初基因的冰冷銀白光芒與這道純淨的藍色光暈劇烈衝突、湮滅！發出刺耳的、如同能量短路的滋滋聲！鴻宇或者說他體內的東西）發出一聲痛苦而憤怒的、非人的尖嘯！
是訓流長老！劉穎瞬間明白了！是長老犧牲前注入鴻宇體內、用於暫時壓製源初基因反噬的那道最後的納迦海靈之力！它在最關鍵的時刻，如同最後一道堤壩，阻擋了源初基因信息流對鴻宇意識的徹底吞噬和對箱子的直接掠奪！
但這道海靈之力顯然已是強弩之末！藍色光暈在劇烈的衝突中迅速黯淡！鴻宇眼中的基因漩渦旋轉得更加瘋狂，充滿了暴戾的毀滅欲！他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低吼，僵住的手臂再次爆發出力量，強行頂著那迅速消退的藍色光暈，一寸寸地抓向金屬箱！
“攔住他！”軍洛目眥欲裂，掙紮著想爬起來，但劇痛和失血讓他動彈不得！
劉穎看著鴻宇眼中那純粹的、非人的瘋狂，又看著懷中那承載著人類希望的箱子，一股冰冷的決絕瞬間壓倒了恐懼！她猛地將箱子死死護在身下，用自己的後背迎向鴻宇抓來的手！同時，她右手閃電般抓起旁邊一把沾血的、用來固定管線的合金扳手，用儘全身力氣，狠狠砸向鴻宇那隻閃爍著危險光芒的手臂！
砰！
合金扳手重重砸在鴻宇的小臂上！骨骼碎裂的聲音清晰可聞！
“吼——！”鴻宇或者說他體內的意誌）發出一聲更加暴怒的咆哮！眼中銀藍光芒爆閃！但他抓向箱子的動作，被這一砸和身體本能的劇痛反應，硬生生地阻滯了一瞬！
就在這生死一瞬的阻滯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