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軌道酒吧”的小插曲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雖未掀起巨浪，卻在眾人心中蕩開了層層疑慮的漣漪。回到位於“昆侖”基地的臨時住所後，那點不愉快並未立刻消散。
林露將她拍到的、那夥年輕人手腕上的金屬手環特寫照片投放到客廳的大屏幕上。手環設計頗具未來感，中心是一個雙螺旋基因鏈圖案，但螺旋的形態並非自然流暢，而是帶著一種尖銳的、仿佛被強行改造過的幾何感，周圍環繞著破碎的星辰紋路。
“這圖案…”趙娜推了推她的智能眼鏡，鏡片上數據流飛速閃動，直接接入了古陀塔數據庫的符號學分類係統進行比對。幾分鐘後，她臉色微變，“找到了！古陀塔數據庫‘曆史禁忌’分類下，有一個高度相似的標記。注釋說明，這是一種代表‘非自然基因強製躍遷’或‘星痕改造’的警告符號，通常用於標記那些試圖強行融合外來星體基因、結果導致不可控變異甚至意識崩潰的失敗實驗項目！被視為對生命神聖性的褻瀆！”
客廳裡的氣氛瞬間凝重起來。
“星痕改造？強製躍遷？”劉穎的眉頭緊緊蹙起，作為生物學家，她深知這兩個詞背後代表的血腥與瘋狂，“地球上怎麼會有人使用這種標記？難道隻是巧合的模仿？”
“恐怕不是巧合。”軍洛低沉的聲音響起，他輕輕按了按自己的胸口，那裡曾是被汙染的地方，“當時那個藍頭發靠近的時候，我確實感覺到一種非常微弱、但極其令人不適的悸動。不是共鳴，更像是…一種低劣的、充滿雜質的仿製品散發出的…‘臭味’。”他很難用準確的詞彙描述那種感覺，但那絕非善意。
孜婷的眼神徹底冷了下來。她原本隻想享受短暫的平靜，但看來，有些陰影並不會因為回到地球而消失。
“‘星環基因優化俱樂部’…”她重複著這個名字，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優化？我看是‘汙染’才對。”
她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遠處“新長安”璀璨的霓虹。片刻後，她似乎做出了決定，拿出一個造型古樸、沒有任何標識的加密通訊器，撥通了一個號碼。
“夜鶯，是我。”她的聲音變得低沉而簡潔，帶著一種久未使用、卻深入骨髓的指令感，“幫我查一個叫‘星環基因優化俱樂部’的組織，背景、資金來源、成員構成，特彆是他們的‘基因優化’技術來源。最高優先級，絕對保密。”
通訊那頭傳來一個同樣簡潔冷靜的女聲：“明白，‘霸王花’。資料十分鐘後傳到老地方。”
掛了通訊，孜婷轉過身，看著她的隊員們：“休假暫停。在離開地球之前，我們需要弄清楚，這些蒼蠅到底是從哪裡沾上了不該沾的東西。”
接下來的兩天，表麵風平浪靜，暗地裡調查卻在緊鑼密鼓地進行。夜鶯傳來的初步信息顯示，“星環基因優化俱樂部”是一個門檻極高、行事隱秘的富豪子弟圈子，其宣稱的“基因優化”能大幅提升身體素質、甚至延長青春，但費用高昂得離譜，且技術來源成謎。俱樂部的核心成員之一，正是那晚在酒吧挑釁的藍發青年，名叫李奧，他的父親李維，是“新長安”一家頂級私人基因研究所——“普羅米修斯生命科技”的首席科學家之一。
而“普羅米修斯生命科技”，恰好是地球聯合政府授權的、有權接觸部分“遠行者號”帶回的、經過嚴格脫敏處理的外星生物樣本及數據的幾家機構之一，目的是進行無害化的醫學研究。
線索似乎串了起來！一個可怕的猜想浮現在眾人心頭：李維是否利用職務之便，竊取了部分未被完全脫敏甚至禁忌的外星基因數據，私下裡進行非法的人體改造實驗，並用在了他兒子和他的紈絝朋友們身上？！
“如果真是這樣，他這是在玩火！”劉穎氣得聲音發抖，“那些外星基因序列蘊含著巨大的風險和不穩定性！強行植入人體，簡直就是謀殺！”
“我們需要證據。”孜婷冷靜地說，“直接指控一位頂尖科學家，需要鐵證。”
也許是冤家路窄，也許是那群紈絝子弟的活動範圍本就固定。這天下午，趙航閒不住，硬拉著眾人去“新長安”最大的全息電子遊戲城放鬆一下，美其名曰“收集民間科技應用反饋”。
遊戲城內人聲鼎沸，光影交錯。最新型的全身感應遊戲艙、沉浸式全息戰場、甚至還有利用古陀塔視覺技術開發的奇幻冒險遊戲，讓人眼花繚亂。趙航如魚得水，很快就鑽進了一個模擬星際空戰的機艙裡大呼小叫。
而就在他們路過一個賽博朋克風格的虛擬格鬥遊戲區時，一陣熟悉的、囂張的笑聲傳了過來。
“哈哈哈！廢物！就這點水平也敢跟你李少爺搶機器？”
隻見李奧那頭藍發在霓虹燈下格外紮眼，他正帶著那天酒吧裡的幾個同伴，圍著一台最新的《終極機甲擂台》遊戲艙。一個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學生被他們推搡著從遊戲艙裡出來，臉色漲紅，敢怒不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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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什麼看？還不滾？”旁邊那個穿著閃亮緊身衣的女子尖聲罵道，得意地挽著李奧的胳膊。
孜婷幾人停下了腳步。軍洛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林露默默舉起了相機。趙航也從他的機艙裡探出頭來，罵了句“艸，真是陰魂不散”。
李奧似乎感受到了目光，轉過頭，正好看到了孜婷一行人。他先是一愣，隨即臉上露出了更加囂張和怨恨的表情。上次在酒吧丟了麵子，他可是記恨在心。
“喲嗬？真是巧啊。”李奧推開同伴，吊兒郎當地走過來，目光在孜婷和趙娜身上不懷好意地掃了掃，“怎麼，土包子們也來見見世麵？這種高級地方，你們玩得轉嗎？”
他身後的同伴發出一陣哄笑。
“李奧，適可而止。”孜婷淡淡地開口，聲音不大，卻自帶一股威嚴。
“適可而止？”李奧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指著剛才那個被趕走的學生，“聽到沒？她讓我適可而止？在這‘新長安’，我想乾嘛就乾嘛！我爸是李維！‘普羅米修斯’的首席！知道嗎？基因科學的權威！老子這身體，是經過‘優化’的，跟你們這些普通基因的廢物可不是一個層次！”
他又得意地晃了晃手腕上的那個金屬手環：“看到沒？‘星環’的標誌！你們這些窮當兵的，一輩子都摸不到邊的技術！”
電話叫人的場麵來了。李奧見孜婷他們不說話，以為他們怕了，更加得意，居然直接拿出通訊器，撥了個號碼，故意按了免提。
“豹哥！帶幾個人來‘星際電弧’遊戲城！對，就現在！有點不開眼的家夥需要教育教育！…放心，老規矩，出了事我爸兜著！”
掛了電話，他挑釁地看著孜婷：“現在跪下給老子道個歉，再把上次那個位置讓出來，陪哥幾個喝幾杯，aybe我心情好，等會豹哥來了，隻打斷你們一條腿，怎麼樣？”他旁邊的同伴們又是一陣猥瑣的哄笑。
趙航氣得直接從遊戲艙裡跳了出來：“媽的！老子今天不把你屎打出來算你拉得乾淨！”卻被軍洛一把按住。
軍洛上前一步，甚至沒有看李奧，而是目光掃過他身後的那幾個同伴，最後定格在李奧身上，聲音平靜得可怕：“你父親李維，在‘普羅米修斯’研究所工作？”
李奧被軍洛那毫無感情的眼神看得心裡一毛，但仗著人多和即將到來的“豹哥”，強撐著罵道：“關你屁事！怎麼？現在知道怕了？想求饒？晚了！”
“他是不是給你用了什麼…不該用的東西？”軍洛繼續問道，語氣依舊平穩，卻像一把冰冷的刻刀，直刺核心。
李奧的臉色瞬間變了一下，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但立刻被更強的惱怒掩蓋：“放你媽的狗屁！老子用的是最頂尖的科技！你們懂個屁！豹哥馬上就到，你們等死吧！”
就在這時，遊戲城的安保係統突然發出了提示音：“檢測到異常高能量聚合體靠近，安全協議啟動。”隻見入口處，幾個穿著黑色外骨骼、一看就不是善茬的彪形大漢快步走了進來，目光凶狠地四處掃視，正是李奧叫來的“豹哥”等人。
然而，還沒等“豹哥”他們找到目標，異變突生！
李奧突然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猛地捂住自己的腦袋，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他臉上那囂張的表情瞬間被扭曲的痛苦取代，眼睛開始不正常地翻白，皮膚下的血管隱隱透出一種不祥的、微弱的幽藍色光芒！
“奧哥！你怎麼了？”
“快！藥！他的藥！”那個閃亮緊身衣女子驚慌失措地尖叫著，手忙腳亂地在李奧身上翻找。
一個同伴趕緊拿出一個噴霧劑，對著李奧的口鼻猛噴。好幾下之後，李奧的抽搐才緩緩平息，但人已經虛脫般地癱倒在地，大口喘著粗氣，眼神渙散，哪裡還有剛才半分囂張。
那幾個剛進來的“豹哥”也愣住了，看著眼前這詭異的一幕，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孜婷冷冷地看著地上如同死狗一般的李奧，以及他那群驚慌失措的同伴，最後目光落在那個掉在地上的噴霧劑。
“看來，你父親的‘優化’技術，副作用不小。”她的聲音裡聽不出任何情緒，卻比任何嘲諷都更具殺傷力。
她沒有再理會這群人，對隊員們使了個眼色，轉身離開。軍洛在經過那群嚇傻的打手身邊時，隻是淡淡地瞥了他們一眼，那股經曆過無數血戰的冰冷殺氣瞬間讓這幾個街頭混混如墜冰窟，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回去的路上，氣氛沉重。
“看到了嗎？那絕對不是正常的疾病發作！”劉穎語氣沉重，“那是基因崩潰的前兆！極其不穩定的外力基因植入引發的排異和神經毒素反饋！”
“那個噴霧，是強效抑製劑和神經鎮定劑的混合體，隻能暫時壓製，治標不治本，而且會產生依賴性和更嚴重的後續崩潰。”趙娜補充道，她已經通過眼鏡掃描分析了噴霧劑的成分。
“李維…”孜婷念著這個名字，眼中寒光閃爍，“他不僅是個竊賊，還是個用自己兒子做實驗的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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證據，已經不言而喻。接下來，該是清理門戶的時候了。地球的隱患，必須在“遠行者號”再次起航前，徹底拔除。
就在孜婷一行人轉身，即將離開這喧鬨的遊戲城時，身後傳來李奧虛弱卻又不甘的嘶吼，他剛剛從那陣可怕的基因崩潰痛苦中緩過一口氣，被同伴攙扶著，臉色慘白如紙，卻依舊惡狠狠地瞪著他們的背影。
“站…站住！豹哥！攔住他們！彆讓他們跑了！”他聲音嘶啞，卻依舊帶著慣有的囂張，隻是這囂張此刻聽起來無比外強中乾。
那幾個被稱為“豹哥”的打手麵麵相覷，剛才軍洛那一眼帶來的寒意還沒完全消退，但金主的命令又不能不聽，隻好硬著頭皮，呈半包圍狀緩緩圍了上來，激活了手臂上的簡易電擊棍，發出劈啪的威脅聲。
趙航啐了一口，扭了扭脖子，關節發出哢哢的響聲，臉上露出興奮又好戰的表情：“嘿，還真有不怕死的？軍洛，左邊三個歸你，右邊這兩個我的！”他擺出了一個標準的格鬥起手式。
軍洛沒有言語，隻是微微側身，眼神如同鎖定獵物的猛獸，瞬間鎖定了那三個氣息最彪悍的打手，一股無形的壓迫感彌漫開來，讓那三人瞬間汗毛倒豎，動作都僵硬了幾分。
就在衝突一觸即發之際，孜婷卻輕輕抬起了手，攔住了即將動手的兩人。
她緩緩轉過身，目光平靜地越過那些緊張的打手，直接落在被攙扶著的李奧身上，嘴角甚至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帶著憐憫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