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行者號”撕裂虛空，從躍遷狀態中掙脫出來，仿佛一頭巨鯨悄然浮出漆黑的海麵。艦橋內，柔和的光芒依次亮起，照亮了每一張緊張而又期待的臉龐。
“躍遷完成。已抵達目標星域外圍坐標。”林露清冷的聲音打破了短暫的沉寂，她的手指在導航控製台上飛快跳動，調出初步的環境掃描數據。然而，她秀氣的眉毛很快便微微蹙起，“傳感器讀數…很奇怪。”
“奇怪？露姐，這可不是我想聽到的第一個詞。”首席飛行員趙航鬆開了緊握操縱杆的手，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指，語氣裡帶著他慣有的、玩世不恭的調笑，“說好的‘無儘源泉’呢？能量多到溢出來的那種？我怎麼隻看到一片烏漆嘛黑，跟掉進墨水缸裡似的。”
艦長周孜婷從中央指揮椅上站起身，步伐沉穩地走到艦橋前端，凝視著主視野窗外。那裡並非絕對的黑暗，而是彌漫著一種極不自然的、濃稠得化不開的星際塵埃雲，它們像某種擁有生命的迷霧，緩緩蠕動，吞噬著遠方的星光。視野極差，能見度幾乎為零，隻有“遠行者號”自身引擎發出的幽藍光芒，在塵埃顆粒上反射出微弱而詭異的暈染。
“具體報告，林露。”孜婷的聲音冷靜如常，聽不出絲毫情緒波動。作為前“影刃”特種部隊的指揮官，她早已習慣了情況脫離預設劇本。
“是，艦長。”林露深吸一口氣，快速彙總數據，“我們確實位於解析出的坐標點。但該區域存在極強的、無法解釋的廣譜傳感器乾擾，常規掃描手段效能下降超過75。遠程探測信號無法有效穿透前方的塵埃帶，成分分析顯示其密度遠超正常星際塵埃雲，並且…似乎含有微弱的能量阻尼特性。”
“能量阻尼？”首席物理學家鴻宇立刻來了興趣，幾乎是撲到了自己的科學控製台上，眼睛發亮，“有意思！難道這些塵埃本身是某種能量吸收體？娜姐，把原始數據流接一份給我！小七，用你的特蘭迪算法跑一遍背景輻射譜分析，看看有沒有異常諧波！”
“數據已接收，鴻宇博士。分析程序運行中。”人工智能小七的仿生體靜靜立在艦橋一隅，眼中流淌過細微的藍色數據流光，她的聲音平和而絕對理性，“警告：探測到空間結構非自然波動痕跡。初步比對，與特蘭迪數據庫記載中的‘大型時空穩定錨’部署後的殘留效應有7.3的相似性，但技術路徑截然不同，更為…古老和隱晦。”
“古老？有多古？比你們特蘭迪還古？”趙航插嘴，一邊熟練地操控飛船進行微調，避開幾塊稍大的塵埃團塊。
“數據不足，無法進行準確年代測定，趙航先生。但該技術顯現出的設計哲學，與已知所有文明序列存在顯著差異。”小七回答。
首席信息官趙娜推了推眼鏡，麵色凝重：“艦長，我們帶來的星圖在這裡基本失效了。不是坐標錯誤，而是參照係本身似乎處於一種…‘流動’的狀態。這些塵埃和能量乾擾嚴重扭曲了空間感知。我們像是闖進了一個宇宙級彆的迷宮。”
一直沉默地站在艦長席側後方陰影裡的首席安全官軍洛，此刻向前邁了半步。他的身體已經完全康複，劉穎團隊利用古陀塔科技和“海髓晶”完美修複了他的基因層創傷，甚至讓他的體魄比以往更加強健。但他的眼神卻比過去更加銳利和深沉，寒淵血戰和黑岩星的共鳴經曆，在他身上留下了無形的烙印。
“艦長，能見度為零，傳感器半盲，導航失靈。”軍洛的聲音低沉而清晰，“這是完美的伏擊場。我建議立刻將防護罩提升至戰鬥警戒級彆，釋放預警無人機，並暫停向塵埃帶內部深入。”
“同意。”孜婷毫不猶豫，“軍洛，執行安全預案第一序列。趙航，保持當前位置懸浮，動力係統維持最低能耗運轉。鴻宇、趙娜、小七，我要你們集中所有算力，在最短時間內給我一份儘可能清晰的周邊環境評估報告。我們需要知道這‘迷霧’後麵到底藏著什麼。”
“明白！”眾人齊聲應答。
“遠行者號”艦體外側，厚重的複合裝甲板緩緩滑開，露出下方數十個發射口。一架架裝備有高強度掃描器和被動傳感器的無人機悄無聲息地彈射而出，如同遊入深海的發光水母，迅速沒入前方濃密的塵埃迷霧之中。艦橋主屏幕上，分割出無數個小窗口，開始接收無人機傳回的第一視角畫麵和數據流。
然而，情況比想象的更糟。無人機傳回的畫麵充斥著密集的靜電噪點，信號斷斷續續。它們就像一群沒頭蒼蠅，在能見度幾乎為零的迷霧中艱難穿行，掃描波束被嚴重散射和吸收，探測範圍被壓縮到了極近的距離。
“見鬼！這玩意比母星霧霾季的京城還離譜！”趙航看著自己控製台上不斷報警的導航係統，忍不住罵了一句，“這怎麼飛？全靠蒙嗎？”
“抱怨解決不了問題，趙航。”孜婷瞥了他一眼，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保持專注。林露，嘗試用多重信號濾波和三角定位法，整合所有無人機的碎片化數據，構建一個低精度的複合模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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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嘗試，艦長。但這需要時間…”林露的額角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她的工作強度極大。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艦橋內隻剩下儀器運行的輕微嗡鳴和操作人員敲擊控製台的聲響。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這片死寂的星域，用它無聲的龐大和神秘，給剛剛經曆過大戰、裝備一新的“遠行者號”及其船員，來了一個徹頭徹尾的下馬威。
“艦長！”忽然，鴻宇發出一聲驚呼，打破了沉默，“能量讀數有異常波動！不是來自塵埃帶內部，是來自我們側後方！非常微弱，但…正在增強！”
幾乎在同一時間，軍洛的警告聲響起：“偵測到多個不明物體高速接近！數量…十二個！不，十四個！識彆信號…無匹配數據！不是吞噬者！也不是已知任何文明艦船特征！”
“戰鬥警報！全員一級戰備！”孜婷毫不猶豫，聲音瞬間拔高，清晰有力地傳遍全艦，“護盾最大化！武器係統上線！趙航，規避動作！把那些東西的影像給我揪出來！”
刺耳的警報聲瞬間響徹整個戰艦。所有人員立刻進入戰鬥崗位。
趙航罵了句臟話，雙手如閃電般在控製台上飛舞。“遠行者號”龐大的艦體在他的操控下展現出驚人的靈活性，猛地向左下方側滑翻滾。主屏幕上的視角劇烈晃動，透過濃密的塵埃，隱約能看到十幾個細小的、扭曲的光點正以極高的速度從後方逼近，它們的移動軌跡飄忽不定，仿佛不受物理慣性約束。
“它們速度太快了！而且體積很小！”趙航大喊，竭力穩住船身，“在塵埃裡比我們靈活得多！”
“鎖定目標！乾擾彈發射！”軍洛冰冷地下令。
數串耀眼的乾擾彈從艦體兩側射出，在塵埃雲中炸開一團團乾擾雲團。然而，那些小型物體絲毫未受影響，它們靈巧地繞過乾擾區域，甚至速度更快了！
“電磁乾擾和光學迷彩對其無效！”趙娜報告，聲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它們的傳感器係統完全不同！”
“開火！用近防炮把它們打下來！”孜婷下令。
“密集陣”近防脈衝炮噴吐出熾熱的能量彈幕，組成一道死亡之網。然而，那些小型物體在彈幕中穿梭自如，它們的表麵偶爾閃過一層微光，能量炮彈打在上麵竟被奇異地偏轉或吸收了大半動能，隻有兩三個被連續命中要害，淩空爆炸成無聲的火球。
“它們的護盾很奇怪！能量武器效果很差！”軍洛快速分析著戰鬥數據。
“媽的！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趙航一邊咒罵，一邊做出一個極其冒險的緊急拉升，險之又險地避開了一次幾乎是貼著臉頰的撞擊。那物體擦著艦體防護罩掠過，帶起一陣劇烈的能量漣漪。
“結構掃描完成度65…”小七的聲音依舊平靜，“目標非純粹生物體，也非純粹機械結構。偵測到高能量晶體反應和…生物能量簽名。類似…古陀塔星的‘海髓晶’，但更活躍，更具…攻擊性。”
“晶體？生物能量？”劉穎博士的聲音從通訊頻道傳來，她顯然在醫療中心關注著戰況，“它們像是…活著的晶體？”
就在這時，一艘衝得最近的不明物體突然改變了策略，它沒有撞擊，而是從前端射出一道細微的、幾乎透明的能量射線，精準地命中了一架正在附近盤旋的預警無人機。
無人機沒有任何爆炸的跡象，而是在一瞬間，如同沙堡般無聲地瓦解、消散，仿佛被徹底分解成了最基礎的粒子，連一點殘渣都沒有剩下。
艦橋上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這恐怖而詭異的攻擊方式震懾住了。這不是爆炸，不是切割，而是徹底的“湮滅”。
“所…所有單位注意！”軍洛第一個反應過來，聲音前所未有地嚴峻，“絕對避免被那種射線直接命中！這不是常規攻擊！”
“趙航！能甩掉它們嗎？”孜婷厲聲問。
“很難！它們太快了！而且這鬼塵埃嚴重妨礙我的機動！”趙航額頭青筋暴起，全力操控著飛船，“我們需要更開闊的空間！或者…找個地方躲一下！”
“躲？往哪躲？這到處都是塵埃！”趙娜焦急地道。
“左前方！11點鐘方向！有大型物體信號！”林露突然喊道，她的聲音因激動而有些尖銳，“體積巨大！剛才是被塵埃和乾擾完全遮蔽了！”
主屏幕上，經過林露強行整合出的複合掃描圖上，隱約顯示出一個巨大的、不規則輪廓的陰影，靜靜地懸浮在塵埃迷霧之中。
“是什麼？小行星？”孜婷立刻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