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帶來的心理壓力，卻比任何狂暴的攻擊都要令人窒息。
那是一種源自生命本能的、對終極虛無的恐懼。它所經之處，連那些狂暴的能量亂流和引力漩渦都似乎被其吞噬、撫平，化作更深沉的、絕對的寂靜。仿佛它本身就是秩序的否定，存在的終點。
“目標確認…可引導派織暗者群體…規模評估…遠超曆史記錄…”雷達官的聲音乾澀沙啞，帶著無法掩飾的顫抖，“其意識場強度…正在指數級提升…掃描我艦…”
一瞬間，艦橋上所有人都產生了一種詭異的感覺——仿佛被無數雙冰冷、非人的眼睛同時注視，從裡到外被徹底看透，一切秘密、一切情感、一切恐懼都無所遁形。一種冰冷的、想要跪地臣服的絕望感攫住了許多人的心臟。
“穩住！”周孜婷一聲低喝，如同警鐘敲響在每個人腦海，“保持引導信號穩定！鴻宇，報告信號接收情況！”
“信號…信號被接收了！”鴻宇的聲音因激動和恐懼而變調，“它們確實被吸引過來了！但是…它們的反應很奇怪！不是單純的被吸引，更像是在…分析？評估？我們的信號，還有…花園本身！”
隻見那龐大的幽暗能量雲，在滲透進入花園範圍後，其前進速度明顯放緩了下來。它那無形的、龐大的意識場如同最精密的儀器，細致地掃描、觸碰、感受著周圍的一切——那狂暴未平的能量流、那些仍在零星活動的“守護蜂群”、那散發著藍綠光芒卻依舊不穩定的核心天體、以及渺小如塵的探索者號。
它似乎在好奇，在謹慎地衡量。衡量這個能發出“有序”呼喚信號的小東西，衡量這個能“撫平”它部分混亂本能的神秘星域，究竟意味著什麼。是陷阱？是獵物？還是…某種它無法理解，卻本能渴望的…彆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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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懼與希望，這兩種極端矛盾的情緒，如同冰與火在艦橋內交織蔓延。
恐懼於這終極毀滅之力近在咫尺，一旦其判斷不利，探索者號連同整個花園可能瞬間化為烏有。
希望於它們確實被引導而來，並且沒有立刻發動攻擊，似乎存在著溝通乃至引導的可能。
這是一種極其脆弱的、令人神經寸斷的平衡。
“它們…好像在‘感受’花園核心的力量…”趙娜看著能量交互數據，喃喃道，“那種力量讓它們感到…‘舒適’？甚至…‘敬畏’？”
這個發現讓所有人一怔。能讓織暗者感到“敬畏”的力量？
“全員保持靜默，非必要不進行任何主動操作或能量發射。”周孜婷下達了極其謹慎的命令，“讓我們…‘等待’。”
這是一種煎熬。如同在一頭沉睡的太古巨獸巢穴中屏息凝神，每一秒都漫長如年。隻有那經過軍洛轉譯、變得極其微弱而和諧的引導信號，依舊如同黑暗中的一絲微弱燭火，持續地散發著。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織暗者群體依舊在緩慢地、試探性地深入，它的主體部分停留在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但分出了數股較小的、如同觸須般的能量流，更加靠近地去“觸摸”那些流淌的能量河，甚至與幾隻“守護蜂群”發生了短暫的、無聲的接觸。
令人驚訝的是，“守護蜂群”對這些織暗者“觸須”並未表現出之前對探索者號那樣的攻擊性，反而顯得有些…“困惑”和“猶豫”？仿佛在它們的判定中，織暗者這種純粹熵增的存在，其“異常”等級反而比融合了科技與有序信號的人類飛船要低？或者說，織暗者本身就是宇宙平衡的一部分雖然是扭曲的），而人類科技才是真正的“異數”？
這詭異的景象讓所有人感到一種荒謬絕倫的感覺。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對峙中——
醫療區的緊急通訊燈突然瘋狂閃爍起來！
“周指揮！軍洛的生命維持艙！腦波活動出現異常峰值！前所未有的強度！”劉穎的聲音帶著震驚和慌亂，“生理指標也在劇烈波動！但他…他沒有痛苦的表現！反而…反而像是…”
她的話音未落，另一個警報緊接著響起！
“樣本禁錮艙！能量水平急劇升高！內部活動異常活躍！它在…它在共鳴！與外麵的織暗者群體，還有…花園核心！”趙娜的聲音也變了調！
主屏幕上分出的兩個監控畫麵令人心驚肉跳！
軍洛在維持艙中，身體劇烈地顫抖著，眉頭緊鎖，額頭上青筋暴起，仿佛在承受著巨大的負荷，但他的腦波圖卻顯示出一種奇特的、高度活躍且有序的模式，甚至與花園核心的波動產生了一絲微弱的同步！
而原始樣本禁錮艙內，那團混沌的能量更是沸騰般翻滾，不斷衝擊著力場壁壘，散發出極度興奮與極度恐懼交織的複雜精神波動！它渴望外麵的織暗者群體，渴望花園核心，但又對兩者都充滿了某種源自本能的、古老的畏懼！
“軍洛…他…”林露虛弱地試圖解讀，“他作為橋梁…感受到了太多…織暗者的冰冷…花園的憤怒…樣本的渴望…他快承受不住了…”
“樣本…它很興奮…它覺得…‘家’就在眼前…”鴻宇艱難地分析著數據，“但它也害怕…害怕再次被‘拒絕’…被‘禁錮’…”
軍洛和樣本的劇烈反應，如同投入平靜實則暗流洶湧）湖麵的又一塊巨石。
一直保持靜默觀測的織暗者主體，那龐大的意識場似乎清晰地捕捉到了這突如其來的、源自其“同類”和那個特殊“標記點”的劇烈波動！
它的動作猛地一滯。
隨即，一股更加清晰、更加冰冷、更加專注的審視感，如同探照燈般聚焦在了探索者號上！尤其是軍洛所在的醫療區和樣本所在的禁錮艙！
它們注意到了這兩個特殊的“點”！
“不好！”周孜婷心頭一緊，“宏宇！強化醫療區和樣本艙的屏蔽力場！絕對不能讓它們突破！”
“已經在做！但它們的意識滲透力太強了！常規屏蔽效果有限！”
那織暗者群體分出的幾股能量“觸須”，開始改變方向，如同發現了新目標的毒蛇，緩緩地、執拗地朝著探索者號延伸而來！
它們的目標非常明確！
危機瞬間升級！一旦讓織暗者的力量觸及軍洛或樣本，後果不堪設想！可能瞬間引爆所有矛盾！
“全艦！最高戒備！所有武器係統鎖定逼近的能量觸須！但未經我命令，絕對不準開火！”周孜婷的心臟狂跳，聲音卻冷硬如鐵。此刻任何過激反應，都可能被視為挑釁，導致全麵衝突！
能量在炮口凝聚，卻引而不發。探索者號如同繃緊到極致的弓，麵對著緩緩伸來的死亡之觸。
而那龐大的織暗者主體，依舊在後方靜靜懸浮，冰冷的“目光”鎖定著這裡，仿佛在等待著什麼，評估著什麼。
是最終的攻擊？
還是某種更深層次的交流？
無人知曉。
希望如同風中殘燭，搖曳欲滅。
恐懼如同深淵巨口，近在咫尺。
而在那幽暗的禁錮艙內，原始樣本發出的興奮與恐懼交織的低鳴，仿佛成為了這終極對峙中最詭異、最令人毛骨悚然的背景音。
一切，都係於那冰冷能量觸須與探索者號外殼接觸的前一瞬。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停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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