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止於井口。
不是尋常的風。是染了硝煙味的風,是裹著血氣的風,到了規則之井的石欄邊,忽然就凝住了,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掐斷了喉嚨。
井畔的地麵還在發燙。
數據殘骸散在焦黑的石縫裡,不是死物,是活的螢火
——淡藍色的光,忽明忽滅,沾在【龍翼】成員的戰袍上,像極了未乾的血。
有人癱坐在地,背靠著斷裂的石柱,左手死死按著右肩的傷口,血從指縫裡滲出來,滴在地上,和數據殘骸的光混在一起,成了詭異的紫。
有人把劍插在地上,雙手握住劍柄,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破風箱似的響,但眼睛亮得嚇人
——那是打了勝仗的亢奮,是還沒褪儘的殺意。
“暗星”的人也好不到哪去。
有個瘦高個的弓箭手,弓弦斷了一根,箭囊空了大半,他從懷裡摸出塊乾糧,咬得咯吱響,目光卻沒離開井口
——那井裡傳來的悸動,太嚇人了。
不是敵人的殺氣,是更古老、更磅礴的東西,像沉睡了千萬年的巨獸,剛翻了個身。
境外的強敵確實退了。
地上還留著他們的盔甲碎片,是黑色的,上麵刻著陌生的符文,此刻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化作一縷縷黑煙,被井口的漩渦吸了進去。
但沒人敢放鬆。
大風站在井緣。
黑袍。不是普通的黑袍,布料上織著細如發絲的銀紋,是數據流的形狀,風不吹,它自己卻在動,像有生命的蛇。
短刃斜斜垂在身側,刃身是暗銀色的,剛沾過的血珠懸在刃尖,遲遲不落
——不是粘住了,是被井裡的漩渦吸著,拉成了細細的紅線。
終於,血珠落了。
“叮”的一聲輕響,沒入數據漩渦裡。
沒有水花。隻有一圈淡藍色的漣漪,慢慢擴散開,碰到井壁的石紋,石紋忽然亮了,露出一行行古老的符文,轉瞬又滅了。
大風的眼睫顫了顫。
他的“網感”動了。
不是平時的那種輕描淡寫——像指尖碰了碰水麵。
這次是炸了。
像一碗冰水潑進了滾油裡,“轟”的一聲,從意識深處往外竄,順著四肢百骸蔓延,每一根神經都在發燙。
他試著把“網感”往井下探,剛碰到那層無形的膜,就被彈了回來
——膜上有符文在閃,是金色的,帶著碾壓性的威壓,像在說“此路不通”。
但他知道,路在下麵。
下麵不是遊戲地圖。
沒有草叢,沒有怪物刷新點,沒有npc。隻有規則。
是生是死的規則,是數據的根,是深淵。
“鐵壁。”
大風的聲音沒起伏,像井壁的石頭,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勁。
鐵壁從地上站起來,甕聲甕氣地應了一聲。
他是【龍翼】的坦克,盾牌比他人還高,此刻盾牌上裂了三道縫,卻依舊穩穩當當。
“大神,吩咐。”
“帶人守住入口。”
大風的目光掃過鐵壁的盾牌,
“彆讓任何活物靠近——不管是境外的,還是井裡爬出來的。”
“明白!”
鐵壁把盾牌往地上一頓,“咚”的一聲,震得地麵的螢火都跳了跳。
“輕舞。”
輕舞飛揚往前一步。
她是法師,法杖頂端的寶石還在閃著微光,臉上沾了點灰,卻掩不住眼裡的急。
“大神,我……”
“組織遠程梯隊。”
大風打斷她,語氣沒改,
“在井邊三十步外建防線,冰牆、火網,能放的都放上。一旦有動靜,先轟再說。”
“可是大神,你下去的話……”
“下麵是唯一的路。”
大風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很平靜,卻讓輕舞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
“守住這裡。等我回來。”
沒有豪言。沒有壯語。甚至沒說“如果我不回來”。
隻有承諾。
悠悠已經蹲在傷員身邊了。
她是牧師,指尖的白光落在傷員的傷口上,傷口處的血立刻就凝住了。
她抬起頭,看著大風的背影,想說什麼,最終隻點了點頭。
大風轉過身。
黑袍在身後劃了個弧,像一隻展開的黑翼。他沒猶豫,縱身一躍。
沒有下墜的失重感。
是意識被扯走的感覺。
耳邊全是聲音——不是風聲,是0和1的呼嘯,密密麻麻,像無數隻蟲子在爬,鑽進耳朵裡,往腦子裡鑽。
眼前是光——金色的、黑色的、紫色的,全是數據流,有的像鞭子,抽在身上,火辣辣地疼;有的像水,裹著他,往更深的地方拖。
還有鎖鏈。
是規則鎖鏈。
粗得像水桶,漆黑的,上麵刻著玄奧的符號,一節一節,繞著數據流旋轉,每轉一圈,就發出“哢噠”的響,像是在審判。
他在往下走。
不,是在被拉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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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眼前的光忽然散了。
規則之井的底層,不是幽暗的洞穴。
是迷宮。
廣闊無垠的迷宮。
牆壁是數據做的,透明的,能看到後麵晃動的影子——是怪物的影子。
牆壁會變,前一秒還是直的,下一秒就分叉出三個路口,每個路口都閃著不同顏色的光:紅色的是危險,藍色的是安全,紫色的……沒人知道是什麼。空氣中飄著滋滋的響,是高壓電流的聲音,落在皮膚上,麻酥酥的。
還有窺視感。
不是來自某個方向。
是四麵八方。像有無數雙眼睛藏在牆壁裡,盯著他,冰冷的,沒有感情,隻等著他犯錯。
“吼——!”
低沉的咆哮忽然炸開。
左邊的牆壁“嘩啦”一聲碎了,不是石頭碎了的聲音,是玻璃碎了的聲音。
一隻怪物撲了出來——全是數據做的,身體是黑色的,四肢是鋒利的爪子,眼睛是紅色的,像兩個燒紅的煤球。
【數據看守者】40級精英)。
緊接著,右邊的牆壁也碎了。
另一隻怪物,比【數據看守者】高半頭,身上裹著金色的數據流,手裡拿著一把鐮刀——是規則的形狀。
【規則糾錯者】40級精英)。
更遠處,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嘶吼。
地麵開始晃,迷宮的牆壁都在顫。一個龐然大物從通道儘頭走了過來
——身體像座小山,身上的數據流是黑色的,帶著毀滅的氣息,每走一步,地麵就留下一個黑色的腳印,腳印裡的數據流在沸騰。
【邏輯崩壞獸】40級領主)。
它們沒有生命。
沒有痛覺。
隻有本能——抹殺一切異常數據的本能。
大風的眼神凝了凝。
沒有退。
【影遁】。
身影瞬間融入了旁邊的牆壁。不是消失了,是和數據流混在了一起,像一滴水掉進了海裡。
第一隻【數據看守者】撲空了,爪子落在地上,“轟”的一聲,地麵炸出一個坑,黑色的數據流從坑裡冒出來,滋滋作響。
大風在牆裡動了。
不是走,是滑。
像一道影子,順著牆壁的數據流,滑到【數據看守者】的身後。
【影步】。
沒有聲音。
40級短刃出鞘了。
不是“唰”的一聲,是更輕的——像一片葉子落在刀刃上。
刃身劃過【數據看守者】的脖子,那裡是數據的核心,淡藍色的光在閃。
“嗤——”
數據流斷了。
【數據看守者】的身體僵了一下,然後開始消融,化作一縷縷淡藍色的光,往大風的身體裡鑽。
【影噬】。
溫暖的感覺從四肢百骸湧上來,剛才被數據流抽打的疼,瞬間就淡了。
經驗條在跳——+1。
掉落在地上的,是一塊橙光閃閃的碎片,上麵刻著細小的符文。
【規則碎片】。
聞所未聞的材料。
第二隻【規則糾錯者】已經撲過來了。
鐮刀帶著金色的數據流,劈向大風的位置
——它能感知到異常數據的位置。
大風沒躲。
他的“網感”在轉。
不是平時的慢,是快到極致的轉——像一台高速運轉的機器,解析著鐮刀上的規則屬性:【規則碾壓】,中招會暫時丟失一個技能。
0.1秒。
就在鐮刀要碰到他的瞬間,大風動了。
【割喉】。
刀刃反著光,從下往上,劃過【規則糾錯者】的核心。金色的數據流斷了,像被剪斷的線,散在空氣裡。
【規則糾錯者】的身體也開始消融。經驗條再跳——+1。又一塊【規則碎片】落在地上。
遠處的【邏輯崩壞獸】已經到了。
它張開嘴,黑色的數據流像潮水一樣湧過來,帶著【數據刪除】的效果
——中招會掉血,還會丟失屬性。
大風的眼睫動了。
【規則窺視】天賦被動運轉到了極致。
他“看”到了——數據流裡的“源代碼”,是一串黑色的符號,在快速旋轉。
他還“看”到了旁邊的牆壁——下一秒,牆壁會往左邊移,露出一個隱藏的通道。
0.1秒。
他往左邊跳。
剛好躲過黑色的數據流。
數據流落在他剛才站的位置,“轟”的一聲,地麵被腐蝕出一個大洞,洞裡的數據流在沸騰。
牆壁果然移了。
露出一個半人高的通道,裡麵閃著藍色的光——是安全的路。
大風沒猶豫,鑽了進去。
【邏輯崩壞獸】的嘶吼聲在身後炸開,卻追不上他。
通道裡的數據流是藍色的,裹著他,像溫水。
他靠在牆壁上,喘了口氣。
黑袍的袖子破了,露出下麵的銀色戰甲,戰甲上有一道劃痕,是剛才被【規則糾錯者】的鐮刀擦到的,此刻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修複——是【影噬】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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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撿起地上的【規則碎片】,握在手裡。
冰涼的,像玉石,上麵的符文在流轉,碰到他的指尖,傳來一絲微弱的暖意。
然後,他繼續往前走。
戰鬥,才剛剛開始。
這裡的戰鬥,和外界不一樣。
沒有章法。沒有套路。
怪物的攻擊不是物理,不是魔法,是規則。是【數據刪除】,是【規則碾壓】,是【邏輯崩壞】。
中招了,不隻是掉血——可能會暫時丟了【影遁】,可能會少了10點力量,可能會連“網感”都被壓製。
大風的“網感”在承受極限壓力。
每一次攻擊,他都要在0.1秒內解析規則屬性,找漏洞,躲過去,再反擊。
他的黑袍越來越破。
一開始隻是袖子,後來是胸口,露出裡麵的銀色戰甲,戰甲上的劃痕越來越多,卻始終沒碎。他的嘴角滲了血,是被【邏輯崩壞獸】的數據流震的,但他沒擦,隻是咬著牙,繼續殺。
【影步】穿梭在數據流之間,像一道黑色的閃電。
【割喉】切割著怪物的核心,刃身越來越亮,沾了的數據越多,刃身的銀紋就越明顯。
【影噬】吞噬著數據流,補充著他的體力和精神力,讓他不至於在機械的殺戮中崩潰。
時間在走。
一小時。兩小時。三小時。
迷宮像沒有儘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