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無儘的、冰冷的黑暗。
林墨的意識在其中漂浮,如同宇宙塵埃,沒有方向,沒有時間感。隻有一些破碎的畫麵和聲音如同幽靈般掠過:暗紅色的天空、尖銳的刮擦聲、玉簡滾燙的觸感、以及那句令人戰栗的“它們醒了”……
不知過了多久,一絲微弱的光感和身體的劇痛將他從深沉的昏迷中強行拉扯回來。
他呻吟一聲,緩緩睜開了眼睛。視線模糊,眼前是應急燈慘白的光暈和混凝土天花板粗糙的紋理。劇烈的頭痛如同有鋼針在顱內攪動,四肢百骸傳來仿佛被碾碎般的酸痛和無力感,尤其是精神層麵,一種極度的空虛和疲憊感幾乎要將他再次拖入黑暗。
他勉強轉動眼球,打量四周。依舊是在地下古籍庫,自己癱倒在冰冷的地麵上,身邊是散落的工具和那枚已經恢複常溫、靜靜躺著的黑色玉簡。空氣中那股腥甜硫磺味淡了不少,但並未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悶的死寂。
門外……沒有聲音了。那種令人窒息的刮擦感和惡意窺伺,確實消失了。
他……活下來了。
劫後餘生的慶幸並未持續太久,現實的嚴峻便撲麵而來。他嘗試動一下手指,卻感到一陣撕裂般的疼痛從腦海深處傳來,那是精神力嚴重透支的後遺症。他感覺自己像是一個被掏空了的破麻袋,連最簡單的思考都變得無比艱難。
編輯器界麵呢?
他集中起殘存的一點意念,嘗試溝通。視野中,那淡藍色的界麵艱難地浮現出來,但光芒極其黯淡,仿佛隨時會熄滅。界麵邊緣甚至出現了類似數據損壞的閃爍噪點。能量儲備欄顯示著一個刺眼的紅色數字:0.01單位。而狀態欄裡多了一條新的提示:【宿主精神力嚴重枯竭,編輯器功能受限95。建議深度休眠恢複。】
功能受限95……這意味著他最大的依仗幾乎癱瘓。在這個危機四伏的環境下,這無異於宣判了死緩。
絕望的情緒再次滋生。但他很快將其壓了下去。能活下來,已經是奇跡。現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時候。
他艱難地翻了個身,匍匐著爬到工作台旁,借助椅子的支撐,一點點掙紮著坐了起來。這個簡單的動作幾乎耗儘了他全部的力氣,讓他眼前發黑,大口喘氣。
他需要水,需要食物。古籍庫裡有恒濕係統,但沒有儲備食物和飲用水。他之前帶來的一個小水壺已經空了。
口渴和饑餓感如同火焰般灼燒著他的喉嚨和胃袋。生存的本能迫使他必須行動。
他首先看向那台連接著屏蔽外部網絡的終端。屏幕亮著,但上麵滾動著大量的錯誤代碼和連接中斷的提示。他嘗試點擊幾個內部監控窗口,大部分畫麵一片漆黑,隻有少數幾個還能顯示——圖書館一樓大廳擠滿了驚慌失措的幸存者,人們臉上帶著恐懼和茫然;另一個畫麵顯示樓梯間有血跡和倒伏的人影,情況不容樂觀。外部網絡完全中斷,無法獲取任何關於城市現狀的消息。
這座城市,真的變成了一片信息孤島般的廢土。
他必須出去,至少要到圖書館的地上樓層,尋找生存物資。
休息了大約半個小時,感覺恢複了一絲微弱的力氣後,林墨扶著書架,顫巍巍地站了起來。他撿起地上的玉簡,緊緊攥在手裡,這似乎能給他帶來一絲微弱的安全感。然後,他小心翼翼地開始拆除堵在門後的簡易障礙物。
每搬動一件重物,都讓他頭暈眼花,冷汗直流。但他咬牙堅持著。當最後一道障礙被移開,他的手按在冰冷的金屬門把手上時,心臟再次不受控製地狂跳起來。
門外,會是什麼?那個被驅散的怪物是否還在附近?或者其他更可怕的東西?
他深吸一口氣,將耳朵貼在門上,仔細傾聽。
一片死寂。隻有他自己粗重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他鼓起勇氣,用力擰動了門把手。
“哢噠”一聲輕響,在寂靜中格外清晰。門,開了一道縫隙。
一股比庫房內更濃烈的怪味撲麵而來,混合著灰塵、血腥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腐敗氣息。通道內的應急燈大部分已經熄滅,隻有遠處一盞燈忽明忽暗地閃爍著,投下搖曳不定、鬼魅般的光影。
林墨屏住呼吸,側身擠出門縫,背靠著冰冷的牆壁,警惕地掃視著通道。通道裡空無一人,地麵上散落著一些從天花板震落的石膏碎塊和燈罩碎片,牆壁上可以看到幾道清晰的、如同利爪劃過般的深刻痕跡,一直延伸到樓梯口的方向——那是昨晚那個“低階清理單元”留下的。
它確實離開了。
他稍稍鬆了口氣,但不敢大意。他扶著牆壁,一步步艱難地沿著通道向樓梯口走去。每一步都異常小心,生怕發出一點聲響,引來未知的危險。
來到樓梯口,向上的樓梯間更加昏暗,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也越發濃鬱。他隱約看到樓梯拐角處似乎倒伏著一個人影,一動不動。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握緊了手中唯一能當武器的——一個從庫房帶出來的沉重金屬書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