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避難所的清晨，並非由陽光喚醒，而是由營地各處響起的、規律而冰冷的電子播報聲。隔離區的幸存者們被要求整理內務，排隊領取一天中唯一一頓像樣的餐食——依舊是稀粥，但多了幾片菜葉和一點鹽分。空氣中彌漫的消毒水味似乎更濃了些，那種籠罩全場的、刻板的秩序能量場，在白天感覺更為明顯，像一層無形的薄膜，包裹著每個人的思維，壓製著過於激烈的情緒。
林墨和李銳在守衛的“護送”下，離開了嘈雜的隔離區，穿過由預製板房和帳篷組成的居住區，走向位於避難所中心區域的幾棟相對完好的舊時代建築。那裡是“複興委員會”及其下屬各部門的所在地，戒備遠比外圍森嚴。
路上，林墨默默觀察著。幸存者們大多行色匆匆，臉上帶著一種被生存壓力驅策的麻木，很少有人交談，更無人喧嘩。巡邏的灰色製服守衛眼神銳利，掃視著每一個過往者。整個避難所像一台精密而冰冷的機器，在有條不紊地運轉，卻缺乏生機。
中心研究院是一棟五層高的、外表經過加固的方形建築，通體灰白，窗戶狹小，透著一種生人勿近的冷硬感。入口處需要再次進行嚴格的身份核實和安檢，連李銳和林墨隨身攜帶的少量個人物品不包括碎片，碎片被林墨以特殊方式隱藏了能量波動）也被仔細檢查。
進入建築內部，光線驟然變得明亮而恒定，空氣裡漂浮著淡淡的臭氧和化學試劑的味道。走廊牆壁是冰冷的金屬色，腳步聲在空曠的通道裡回蕩，顯得格外清晰。偶爾有穿著白大褂的研究員匆匆走過，大多目不斜視，神情專注或淡漠。
他們被帶到了三樓的一間會議室。房間不大，陳設簡潔到近乎簡陋，隻有一張金屬長桌和幾把椅子。周維安研究員已經等在裡麵，他今天換了一身更正式的深色研究服，金絲眼鏡後的目光帶著審視。
“請坐。”周維安示意了一下，語氣依舊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主導地位。
林墨和李銳在長桌對麵坐下。林墨將左手自然地放在桌下，指尖看似無意識地搭在膝蓋上，實則與隱藏在衣袋深處的“現實穩定錨”碎片保持著最緊密的聯係。編輯器界麵在意識中處於半激活狀態，持續監測著周圍環境，尤其是周維安身上的能量波動。
“首先，再次歡迎二位來到第七避難所。”周維安開場，公式化的語氣，“人類文明的火種需要每一位幸存者的共同努力才能延續。我們直接進入正題吧。”他打開麵前的平板電腦。
“李銳隊長，你的行動報告我們已經初步閱讀。關於城區內侵蝕體的種類、分布、以及你們遭遇‘編織者’和‘粉碎者’的詳細戰鬥數據，對我們更新威脅模型非常有價值。稍後會有戰術分析部門的人與你對接，進行更深入的複盤。”
李銳點了點頭：“義不容辭。”
周維安的目光轉向林墨，鏡片後的眼神銳利了幾分：“林墨先生，根據李隊長的報告，以及我們入城時的掃描數據，你在對抗侵蝕體，尤其是應對‘低語者’的精神汙染和‘編織者’的空間攻擊時，起到了決定性作用。報告中提到，你依賴一件‘家傳古物’？”
來了。核心問題。
林墨麵色平靜，早已準備好說辭：“是的，一枚祖上傳下來的玉佩，據說有些安神靜氣的效果。災難發生時，它似乎被激活了，能散發出一種讓人心緒平靜的光芒。”他將碎片的功能儘量往心理安慰和微弱能量場的方向描述，淡化其主動性和強大效果。
“隻是安神靜氣？”周維安嘴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顯然不信，“據李隊長描述，你能主動乾擾‘編織者’的空間技能，甚至能一定程度加固現實結構。這恐怕不是簡單的‘安神靜氣’能解釋的吧？”
他的語氣帶著壓迫感，試圖撬開林墨的防禦。
林墨迎著他的目光，不閃不避：“可能是在絕境中激發了一些我自己也不了解的變化。我對它的原理一無所知，隻是本能地使用。”他將自己塑造成一個偶然獲得力量、卻並不了解的幸運兒或者說倒黴蛋），這是最安全的身份。
周維安盯著他看了幾秒，似乎想從他臉上找出破綻，但林墨的精神力經過紫色結晶的淬煉和多次生死搏殺，早已堅韌無比，眼神平靜無波。
“本能？”周維安輕笑一聲，不再糾纏這個問題，轉而道，“能讓我看看那件‘古物’嗎？我們科技部擁有最先進的分析設備，或許能幫你弄清楚它的奧秘，甚至……找到安全複製其能力的方法。想想看，如果這種穩定環境的能力能夠普及，我們將能收複多少失地，拯救多少同胞！”
大義再次被搬了出來，充滿了誘惑力。
林墨心中冷笑，麵上卻露出恰到好處的猶豫和一絲不舍：“這……畢竟是祖傳之物。而且，它現在似乎與我有些……聯係，離開身邊，我擔心會失去效果，甚至對它有損害。”他故意示弱，表現出對物品的依賴和占有欲，這符合一個突然獲得力量的普通人的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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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維安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但很快掩飾過去：“理解，理解。祖傳之物，意義非凡。我們並非要強取豪奪，隻是希望能在確保安全的前提下，進行一些非接觸性的研究。比如，在特定實驗環境中，由你持有它，我們進行觀測和數據采集。這對你沒有任何損失，反而可能幫你更好地掌握它，還能為人類做出巨大貢獻。”
話說得滴水不漏，但林墨能感覺到對方隱藏在禮貌下的急切。他們太想得到碎片的數據了。
“我需要考慮一下。”林墨沒有立刻答應，也沒有斷然拒絕，留下了回旋餘地，“而且，我現在的狀態還沒有完全恢複。”
“當然，慎重是應該的。”周維安似乎早有預料，並未強求，他話鋒一轉，“在你們做出決定之前，按照避難所規定，所有身體健全的幸存者都需要參與勞動，賺取貢獻點。我們科技部下屬的‘環境穩定維護站’正好缺人，那裡負責監控和維護覆蓋避難所的‘秩序場’發生器。林先生你的能力特性，在那裡應該能很快上手，也能賺取不錯的貢獻點。你覺得如何？”
環境穩定維護站？接觸“秩序場”發生器的核心區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