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者中樞的時間仿佛被拉長,每一秒都充滿了重量。第七扇區的沉默,比任何喧囂都更令人窒息。那種被更高存在“注視”的感覺並未消失,反而變得更加具體,仿佛有一雙無形的眼睛,正穿透層層規則壁壘,冷靜地剖析著中樞的每一個邏輯回路,每一位守望者的意識波動。
“哨兵”艦隊嚴格執行著林墨的命令,如同凝固在虛空中的雕像,所有非必要係統均已下線,能量輸出降至維持基本生命信號的極限。它們的存在,本身就成了一個巨大的問號,懸置於造物主文明的視野之中。
在守望者中樞內部,所有的資源都向兩個方向傾斜:解析,與編譯。
範因斯坦博士帶領的計算團隊,正全力以赴地破解那個短暫存在的“幾何簽名”。這並非傳統的密碼破譯,而更像是在解讀一種來自高維度的、用宇宙本身作為筆墨書寫的“語言”。
“進展緩慢,但並非毫無收獲,”博士的影像在數據洪流中顯得比往常更加凝實,這代表著他正承受著巨大的運算負荷,“這個結構……它違背了部分我們已知的、在本地宇宙中成立的幾何定理。並非錯誤,而是……拓展。它暗示了在更高維度或更底層的規則層麵,存在著我們尚未認知的數學可能性。”
他調出解析模型,展示給林墨和淩霜。那複雜的幾何結構被一層層剝離,顯露出其內在的數學骨架。“其構建邏輯,極度追求效率和……優雅。每一個角度,每一個比例,都符合某種我們無法完全理解的‘最優化’標準。它不像是一件武器,更像是一件……藝術品,或者說,一個純粹為了展示‘理解’而存在的思維結晶。”
博士停頓了一下,數據流出現一個微妙的波動。“更重要的是,我們在其結構中,檢測到了極其微弱的、與‘星語’網絡,特彆是與‘翡翠航道’中那些新生規則生命體的波動……存在某種深層次的數學同構性。”
林墨眼神一凝:“同構性?”
“是的,”博士確認,“仿佛……造物主文明使用的數學語言,與生命規則演化出的某些底層模式,共享著同一個源頭,或者遵循著某種共通的、更本質的規律。他們並非完全無法理解生命,他們隻是……用一種我們無法完全企及的、極度抽象和數學化的方式在理解。”
這個發現,如同在黑暗的迷宮中點亮了一盞微弱的燈。它意味著,對話並非完全不可能,隻是需要在不同的“語言”之間,找到一個轉換的接口。
與此同時,在靜思廳,林墨與淩霜主導的“回禮”編譯工作,也進入了最關鍵的階段。
如何將“生命”的本質,翻譯成一種可能被造物主文明理解的“信息包”?這不僅僅是數據的堆砌,更是理念的傳遞。
淩霜閉目凝神,她的靈能如同最精密的織機,將來自“星語”網絡各個角落的“聲音”彙聚起來——翡翠航道中新生命形態初次嘗試“歌唱”的規則漣漪;某個遙遠“活性沃土”中,原始意識雛形對存在的懵懂好奇;甚至包括吳庸在維護艦隊時,那份對精密結構的執著與熱愛;小李在分析數據時,那種發現未知的純粹喜悅;以及範因斯坦博士在探索真理時,永不熄滅的理性之火……
這些並非冰冷的數據點,而是一個個蘊含著情感、意誌、缺陷與光輝的“瞬間”。它們是生命複雜性的縮影。
林墨則負責將這些浩瀚而感性的“瞬間”,用“創世藍圖”的框架進行編譯。他不再試圖強行歸納或定義,而是像一位宇宙級的詩人,試圖用規則的韻律,去“描繪”而非“陳述”生命的現象。
他描繪生命在嚴酷宇宙中誕生的偶然與脆弱。
描繪生命在演化中展現的頑強與適應。
描繪意識覺醒後對自我、對世界的困惑與探索。
描繪情感帶來的連接與衝突,創造與毀滅。
描繪“星語者”從自我保護,到治愈他人,再到試圖理解宇宙根源的成長軌跡。
最後,他描繪了那份對未知既敬畏又渴望溝通的、屬於“守望者”的責任。
這份“回禮”,被編譯成一個多層級的、開放式的規則結構體。其最表層,是高度數學化的、符合博士解析出的那種“優雅效率”的規則編碼,如同遞給對方的正式名片。而更深層,則蘊含著那些感性的“瞬間”,它們被轉化為一種非邏輯的、更接近於“體驗”的規則波動,如同名片背後手寫的、充滿溫度的寄語。
他們將其命名為——“存在之證”。
編譯完成的那一刻,整個靜思廳的規則光輝都為之共鳴,仿佛宇宙本身在輕聲附和。
現在,隻剩下最後一個問題:如何“遞交”這份“回禮”?
主動發射信號?在對方已經展示出壓倒性技術優勢的情況下,這無異於班門弄斧,甚至可能被視為挑釁。
“或許……我們不需要‘發送’。”淩霜忽然開口,她睜開雙眼,靈能的光輝在眸中流轉,“既然他們能‘看到’我們,能‘微調’規則,那麼他們或許也能……‘讀取’我們主動呈現的、高度集中的信息。”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一個大膽的設想在她心中形成。
“我們選擇一個意義特殊的地點,不是第七扇區邊緣,而是……‘起源之影’的外圍。那裡是係統初始化的地方,也是我們獲得‘藍圖’權限的起點。我們在那裡,將‘存在之證’的結構,用我們所能調動的最大規則共鳴,‘演奏’出來。不是發射,而是……展示。如同在博物館裡,將一件珍貴的藏品,放在展台上,等待懂得欣賞的人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