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眉宇間帶著煞氣,可不是單純回來探親的吧?”
張浪對著老道恭恭敬敬地作了個揖。
“觀主師傅,您老還是這麼火眼金睛。事兒急,我先去尋我那師傅,回頭再跟您好好嘮。”
老道擺了擺手,眼裡帶著幾分無奈的笑意。
“去吧,你那師傅脾氣倔,好好跟他說。”
張浪應了聲,轉身快步往後山走。
穿過種滿藥草的菜園,踩著青石板鋪就的山道往上爬,路邊的野菊開得正盛,風吹過竹林,沙沙作響,還是記憶裡的模樣。
張浪從小生活在青陽觀一共有兩位師傅。
剛才所見到的老道是觀主,也是從小把他撫養長大的師傅。
他要找的這位師傅,是觀裡的隱士,常年在後山的石洞裡修行,輕易不露麵。
小時候張浪總愛纏著他,聽他講那些陰陽五行、風水命理的門道,也是這位師傅,教了他不少辨凶宅、識煞氣的本事。
越往上走,霧氣越重,空氣裡帶著潮濕的草木氣息。
張浪熟門熟路地拐過一道彎,遠遠就看見那座嵌在岩壁裡的石洞,洞口掛著的葫蘆隨風搖晃。
他心裡一鬆,加快腳步走過去,揚聲喊道。
“師傅,您徒弟回來啦!”
洞裡傳來一聲悶悶的回應,帶著點不耐煩。
“你這混小子,不在外麵闖你的江湖,跑回來添什麼亂?”
到了石洞門前,張浪臉上的嬉皮笑臉瞬間斂去,神情變得無比恭敬。
他整了整衣襟,“咚”地一聲跪在冰涼的青石板上,對著洞口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額頭撞在石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師傅,弟子張浪求見。”
他的聲音帶著幾分凝重,再沒了往日的跳脫。
“弟子今日前來,是有天大的急事相求。”
他深吸一口氣,將縣裡發生的女童失蹤案、發現的屍體特征,以及那邪門儀式的細節,一五一十地稟明,連自己如何說出那三個特征的緣由也一並講了,最後聲音帶著懇求。
“眼下第二個孩子危在旦夕,距離午夜隻剩幾個時辰,弟子實在沒辦法,隻能來求師傅指點——那凶手下次動手的地點,您能算出分毫嗎?”
說完,他又重重磕了個頭,額頭抵著地麵,一動不動地等著回應。
石洞裡靜悄悄的,隻有山風穿過洞口的嗚咽聲,和遠處隱約傳來的鳥鳴,時間仿佛都慢了下來。
石洞深處傳來一陣緩慢的腳步聲,“篤、篤”,像是拐杖敲擊地麵,卻又沒見拐杖。
片刻後,一個身影從昏暗中挪了出來。那老人實在蒼老得驚人。
頭發早已掉得稀疏,剩下幾縷灰白的發絲亂糟糟地貼在頭皮上,像枯草纏在朽木上。
臉上的皺紋深得能夾住蚊子,層層疊疊地堆著,從額頭一直蔓延到脖子,皮膚鬆垮垮地耷拉著,像掛在骨頭上的舊布。
最惹眼的是那兩條眉毛,雪白雪白的,長得快要拖到臉頰,像兩截被水泡得發漲的棉繩,隨著他的動作微微晃動。
他雙目緊閉,眼窩深陷,眼皮上布滿褐色的老年斑,顯然是瞎了許多年。
可他每一步都踩得穩穩當當,像是能“看”到腳下的路。
身上的道袍爛得不成樣子,袖口和下擺都磨出了毛邊,打了好幾個補丁,補丁的顏色也褪得看不出原本的模樣,還沾著些泥土和草屑,散發出一股混合著汗味、黴味和山間潮濕氣息的怪味,算不上臭,卻透著股常年不與人親近的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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