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範二愣子
張浪下意識地晃了晃，身體幾欲栽倒，幸虧身旁的老周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的胳膊，低聲問了句“怎麼了”，才讓他勉強穩住身形。
村長範天明臉上的皺紋猛地一擠，滿是意外地往前湊了半步，粗聲問道。
“範二愣子？你怎麼回來了？不是說在外地打工，年底才回嗎？”
範二愣子喉嚨裡像是卡了沙子，聲音甕聲甕氣的，眼皮抬了抬。
“回家裡取點東西。原先那活兒，不乾了。”
村長“哦”了一聲，眼神往屋裡瞟了瞟，眉頭皺著像是想起了什麼，又追問。
“我剛才瞅著屋裡好像有動靜，你們家這是來了誰？”
範二愣子臉上的肌肉幾不可察地抽了一下，方才還直勾勾盯著人的眼神閃了閃，嘴角往下撇了撇，語氣帶著點不耐煩的敷衍。
“沒有誰。我們家都窮成這樣，牆皮掉得能透光，屋頂漏得能看天，誰肯往這破地方來？”
說著，他往門框上靠了靠，有意無意地擋住了往屋裡看的視線。
村長範天明指了指張浪三人，對範二愣子說道。
“這幾位都是從大城市來的，說是啥專門的組織，想來咱這兒調查點事。”
張浪適時往前一步，從口袋裡掏出那本假證件，攤開在範二愣子麵前，語氣平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度。
“我們是華夏異能組的，此次前來是為了調查一些情況，希望你能積極配合。”
範二愣子臉上那股子蠻橫的凶相瞬間僵住，一絲慌亂像水波似的從眼底漾開。
先是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脖子，攥著門框的手猛地收緊，指節用力到泛白，連帶著胳膊上的肌肉都突突跳了兩下。
範二愣子那雙原本直勾勾的眼睛此刻有些發虛，飛快地往屋裡瞥了一眼，像是怕被人看穿什麼秘密，轉回來時，目光在正件上掃來掃去，卻怎麼也定不住神，嘴角那撇著的狠勁也散了，換成了一種強裝鎮定的僵硬。
“異……異能組？”
他重複這話時，聲音明顯比剛才發飄，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顫音，喉結上下滾了滾，才又梗著脖子補充了一句。
“調、調查啥？我們這窮鄉僻壤的，能有啥好調查的……”
話沒說完，眼神又不自覺地往屋裡瞟，那慌亂的模樣，就像藏在屋裡的東西隨時會被戳穿，連呼吸都比剛才急促了些。
張浪將範二愣子那一閃而過的慌亂儘收眼底，心中已然斷定這屋裡定藏著什麼貓膩。但他麵上絲毫未露，隻是不動聲色地又往前邁了一步，拉近了與範二愣子的距離，目光平靜地落在他臉上，語氣不緊不慢地說道。
“我們這次來，主要是想了解一下關於小蘭的情況——她究竟是怎麼死的？死的時候，身邊還有誰在場？”
聽到“小蘭”兩個字，範二愣子像是被針紮了一下，眼皮猛地跳了跳，但等聽清張浪問的是小蘭的死因和當時的在場人，他攥著門框的手悄悄鬆了些，緊繃的肩膀也微微垮了垮，方才那股子掩飾不住的慌亂褪去不少，連眼神都比剛才定了些，隻是嘴角依舊撇著，透著股不耐煩。
範二愣子眉頭擰得更緊，粗重的呼吸帶著股子躁氣噴出來，嗓門又沉又硬。
“原來你們是問那個死鬼？早說啊，繞什麼彎子。”
他說著，往門框上重重靠了一下，木頭發出“吱呀”一聲呻吟，腰間的尖刀隨著動作晃了晃，眼神裡那點剛壓下去的凶戾又冒了上來，隻是瞟向屋裡的餘光，終究還是藏著一絲不自然。
範二愣子往地上啐了口唾沫，語氣裡滿是嫌惡，仿佛提這事兒都臟了嘴。
“那個丫頭片子，兩年前就沒了，死得悄沒聲的，就埋在後山那片亂墳崗子裡，連塊正經石碑都沒有。”
他說著，抬手指了指屋後那片被荒草遮了大半的山梁，眼神飄忽著，像是不願多提，又像是在刻意強調什麼，聲音裡帶著股子說不清的冷硬。
張浪的聲音陡然拔高，眼神像淬了火的鋼針，直刺向範二愣子。
“你一點悲傷的感覺都沒有？那是你親生女兒！死了兩年，你提起來就像說一隻路邊的野狗，你的心是石頭做的？”
他往前又逼了半步，胸腔裡的怒火幾乎要燒破理智，腦海裡小女孩倒在血泊中的畫麵與眼前這張冷漠的臉重疊在一起，讓他指尖都在微微發顫。
村長範天明在一旁連忙拉了拉他的胳膊，可張浪的目光始終沒離開範二愣子，像要從那層凶戾的硬殼下，生生剜出點人性來。
範二愣子往門框上斜斜一靠，嘴角撇出一抹刻薄的弧度，語氣輕飄得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物件。
“那個死丫頭，長大了也是個賠錢貨，留著有啥用？一天到晚吃我的喝我的，淨浪費糧食。早死早乾淨，省得礙眼。”
他說著，抬手撓了撓下巴上的胡茬，眼神斜睨著地麵，仿佛提起小蘭的死，比談論天氣還要隨意。腰間的尖刀隨著他晃悠的動作輕輕撞擊著皮帶，發出沉悶的聲響，與他那番冷血的話混在一起，像一塊冰碴子，狠狠紮在人心裡。
張浪的拳頭在身側攥得死緊，指節泛白，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裡。眼前這男人輕賤女兒性命的話像一把鈍刀，反複切割著他的神經，讓他幾乎要克製不住衝上去撕碎那張冷漠嘴臉的衝動。
但他知道現在不能亂。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壓下翻湧的怒火，眼神冷得像冰。
“範二愣子，我再問你一次，小蘭死的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在場，對不對？”
他刻意加重了“在場”兩個字，目光死死鎖著對方的眼睛，不放過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村長在一旁也聽不下去了，皺著眉嗬斥。
“二愣子！那好歹是你親閨女，咋能說這種混賬話？人家同誌問啥，你好好說！”
範二愣子被吼得縮了縮脖子，臉上閃過一絲被戳破的惱羞成怒，卻梗著脖子強道。
“我說啥？死都死了，還能說出花來？就是生急病沒的，我一個大老粗懂啥？”
他說著，又往屋裡瞟了一眼，腳步下意識地往門內挪了半分，像是想趕緊結束這場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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