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掌在奔跑時被稻茬劃破,血珠滴在渾濁的田水裡,立刻暈開細小的紅圈——這讓他突然想起蠱蟲在肚臍裡鑽動的觸感,胃裡頓時一陣翻江倒海。
腳下的泥土突然變得粘稠。張浪的膠鞋陷在泥裡拔不出來,他看見趙陽的月白長衫在稻浪裡一閃而過,那人手裡的尖刀沾著水光,刀刃上倒映著自己扭曲的臉。
“跑啊,怎麼不跑了?”
趙陽的聲音裡帶著笑,鏡片後的眼睛像兩潭深不見底的寒水。
“你以為逃出山洞就安全了?”
張浪的心臟突然狂跳起來。他拚命拽著膠鞋,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指縫裡的泥垢混著血漬,在掌心凝成黏糊糊的團。
大護法的身影出現在左側的田埂上,老農舉著糞勺站在那裡,勺沿滴下的液體不再是糞水,而是暗紅色的血,正一滴滴落在稻穗上。
“你的蠱蟲快長大了。”
老農咧開嘴笑,黑黃的牙齒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現在回頭還能留個全屍。”
恐懼像冰冷的稻水,順著褲腳往骨頭縫裡鑽。
張浪終於把腳從泥裡拔出來,卻因為用力過猛摔在水田裡。
渾濁的泥水灌進鼻腔時,他看見三人的影子在稻浪上越拉越長,尖刀的寒光越來越近——烏木道人的道袍下擺沾著稻穗,趙陽的鏡片反射著毒辣的日頭,老農的糞勺正往下滴落血珠。
“撲通”一聲,他的膝蓋重重磕在田埂上。稻茬紮進掌心的瞬間,張浪突然看清趙陽的臉就在眼前,那人舉著尖刀緩緩蹲下身,刀刃離自己的喉嚨隻剩半尺,刀尖上的血珠正往下淌,落在他的臉頰上,滾燙得像火。
“啊——”
張浪猛地坐起身,胸腔劇烈起伏著,額頭上的冷汗順著鬢角往下淌。
張浪的眼球還粘在眼瞼上,夢裡趙陽舉著尖刀的畫麵還沒散儘,鼻尖突然撞進片溫熱的陰影裡。他猛地睜開眼,正撞見趙陽的鏡片——那上麵映著自己瞳孔驟縮的樣子,距離近得能看清對方睫毛上的灰塵。
“砰!”
拳頭帶著風聲掄過去,卻在半空中被攥住。趙陽的指節像鐵環扣在他手腕上,力道不重卻掙不開。
張浪的後頸突然竄起冷汗,夢裡稻田的泥腥氣還沒散去,現實裡消毒水的味道就嗆進鼻腔——他這才發現自己躺在鋪著白床單的病床上,手背上紮著輸液針,透明的液體正順著管子往血管裡淌。
“你……”
張浪的聲音劈了叉。他看著趙陽鬆開手,指尖還殘留著對方掌心的溫度,那不是夢裡冰冷的刀背觸感。
慌亂中他想抓起床頭的水杯,卻帶翻了旁邊的托盤,金屬器械落地的脆響裡,他看見自己的手在抖,像剛從冰水裡撈出來。
趙陽突然笑了。那笑容不像夢裡的陰冷,倒像晨光漫過窗台,連眼角的紋路都柔和起來。
“剛醒彆亂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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