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壇的震動已不再是單純的搖晃,而是變成了某種狂暴的痙攣。腳下暗紅色的晶石地麵如同被敲碎的龜甲,蛛網般的裂痕瘋狂蔓延,發出“哢嚓哢嚓”令人心悸的聲響。那衝天而起的暗紅光柱,仿佛一根連接著九幽地獄的血管,將冰冷、死寂而又充滿毀滅意誌的龐然力量,源源不斷地泵入這個早已不堪重負的放逐空間。
肉膜天穹上的裂紋越來越多,如同即將破碎的蛋殼,透過裂隙,能看到後方並非岩石,而是一片扭曲、旋轉、沒有任何色彩與生機的虛無——那是虛數空間的本體,正在貪婪地吞噬、同化著惡羅海城的邊界。四周粘稠的水域不再是翻湧,而是沸騰!渾濁的水體裹挾著破碎的骨骼、珊瑚和不知名的粘稠物,形成一個個巨大的漩渦,發出轟隆隆的咆哮。那些由遺骸堆砌的詭異建築,如同被投入熔爐的蠟燭,成片成片地軟化、坍塌、溶解,回歸最原始的混沌。
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硫磺與腥甜血氣混合的味道,更有一股難以言喻的、屬於“虛無”本身的冰冷氣息,吸入肺中,仿佛連血液都要凍結。那降臨的蛇神意誌,如同高懸於所有人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它並未刻意針對某個個體,但其存在本身,就是一種無差彆的精神碾壓。王胖子和sey楊感覺自己的大腦像是被塞進了絞肉機,思維凝滯,耳鳴不止,隻能憑借求生的本能死死抓住祭壇邊緣凸起的骨骼,才不至於被劇烈顛簸的地麵甩飛出去。
“老胡!撐住啊老胡!”王胖子雙目赤紅,嘶聲呐喊,聲音在空間的轟鳴中顯得如此微弱。他看到胡八一蜷縮在地,身體劇烈抽搐,七竅中流出的鮮血已經染紅了他胸前的衣襟。那雮塵珠的光芒熾烈得如同一個小太陽,珠體上細密的裂紋清晰可見,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爆開。溫暖與冰冷兩股力量的殊死搏鬥,正在以胡八一的身體為戰場,將他推向形神俱滅的邊緣。
而另一邊,張九歌的狀況同樣詭異而危急。他睜開的雙眼中,那片混沌的黑暗如同活物般蠕動,與他胸口那團因蛇神之力侵蝕而變得漆黑如墨、甚至隱隱散發出吸光特性的心臟區域遙相呼應。他的身體顫抖得如同風中殘葉,喉嚨裡持續的“嗬嗬”聲,仿佛野獸瀕死的哀鳴,又像是某種古老咒語的無意識吟誦。
就在這萬物終焉、絕望如同潮水般將所有人淹沒的刹那——
張九歌那雙黑暗瞳孔深處,那絲掙紮求存的清明之光,如同狂風暴雨中最後一盞搖曳的油燈,猛地亮了一下!這一下,耗儘了他全部的意誌,甚至燃燒了部分靈魂本源!
“護……華夏……龍脈……安……”
一個模糊而破碎的意念,或許並非通過聲帶發出,而是直接在他靈魂中炸響。下一刻,他抱著那麵布滿裂紋、早已光華儘失、仿佛一碰就會徹底化作齏粉的【觀山藏玄鏡】,用儘全身力氣,將其死死地、狠狠地按向了自己胸口那團漆黑的心臟位置!
“噗嗤!”
一聲並不響亮,卻讓近距離看到這一幕的sey楊和王胖子頭皮發麻的異響傳來。那並非金屬刺入血肉的聲音,更像是燒紅的烙鐵燙進了冰冷的淤泥!那麵破碎的古鏡,在接觸到張九歌胸口黑氣的瞬間,並沒有被彈開,反而像是遇到了宿命之敵,鏡背那些早已黯淡的雲雷、饕餮紋飾,竟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亮起了一絲微弱到幾乎看不見的、純粹到極致的青色光暈!
“嗡——!”
一聲遠比“源核”黑匣嗡鳴更加古老、更加蒼涼、仿佛來自天地初開時的清越顫音,自那鏡體與黑氣的接觸點上驟然擴散開來!
這聲音並不宏大,卻奇異地穿透了蛇神意誌的壓迫,穿透了空間的轟鳴,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甚至……直達靈魂深處!
顫音響起的瞬間,以張九歌為中心,一道肉眼可見的、淡薄如煙卻又堅韌無比的青色光暈,如同投入滾油中的一滴冷水,猛地向四周蕩漾開來!
光暈所過之處,那無處不在、壓得人喘不過氣的蛇神意誌,仿佛被一層無形的薄膜短暫地隔開了一絲!雖然僅僅是微不足道的一絲,卻讓王胖子和sey楊如同溺水之人終於將口鼻探出了水麵,獲得了片刻寶貴的喘息之機!
“老張!他……他在乾什麼?!”王胖子又驚又急,他看到張九歌按著鏡子的手臂青筋暴起,整個人如同被抽乾了血液般迅速萎靡下去,臉色慘白如紙,但那麵破碎的古鏡與他胸口黑氣接觸的地方,卻爆發出更加激烈的、無聲的對抗!
那青黑色的光暈與暗紅色的蛇神之力,如同兩條殊死搏鬥的巨蟒,以張九歌的身體為戰場,瘋狂地糾纏、撕咬、湮滅!張九歌的身體成了這兩股至高力量交鋒的導管和緩衝器,其痛苦可想而知。他口中開始溢出黑色的、帶著濃鬱不祥氣息的血液,但他按著鏡子的手,卻沒有絲毫鬆動,反而更加用力,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發白,仿佛要將鏡子生生按進自己的胸膛,與那侵蝕心臟的蛇神之力同歸於儘!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他在……用自己作為媒介!用觀山太保傳承的古鏡,強行引動和暫時定住蛇神之力!”sey楊憑借著搬山道人留下的零星記載和驚人的直覺,瞬間明白了張九歌的意圖,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和無比的震撼,“他在為我們爭取時間!但這……這代價……”
她說不下去了,任何人都看得出,張九歌這是在燃燒自己的生命和靈魂,進行一場注定沒有勝算的、悲壯的阻擊!
然而,效果是顯著的!
那衝天而起的暗紅光柱,在古鏡清音響起、青光蕩漾的瞬間,明顯地凝滯了一下!光柱的亮度似乎黯淡了微不可查的一分,其中傳遞出的那股宏大、漠然的蛇神意誌,也出現了一絲極其短暫的混亂和……疑惑?仿佛它那亙古不變的冰冷思維,無法理解為何在這個渺小的空間、在這個脆弱的螻蟻身上,會感受到一股雖然微弱、但位格卻隱隱能與它抗衡、甚至帶著某種“封印”與“監管”意味的古老力量?
祭壇的震動幅度,隨著光柱的凝滯,也驟然減弱了幾分!雖然空間崩潰的趨勢並未停止,但速度明顯放緩了!那三尊雕像眼中熾烈的猩紅與幽藍光芒,也如同電壓不穩的燈泡般,閃爍了起來!
“有效!老張頂住了!”王胖子狂喜,幾乎要跳起來。
“不!不是頂住!是暫時乾擾和吸引!”胡八一虛弱卻焦急的聲音傳來。在那青色光暈隔絕了部分蛇神意誌壓迫的瞬間,他與雮塵珠的衝突得到了一絲喘息,雖然依舊痛苦,但至少恢複了一絲清醒和思考能力。他艱難地抬起頭,看著祭壇中央那如同自我獻祭般的張九歌,以及那雖然凝滯卻並未消散、反而因為受到挑釁而隱隱變得更加危險的暗紅光柱,嘶聲道:“九歌在用自己和古鏡作為‘誘餌’,強行吸引了大部分降臨的蛇神之力!但這堅持不了多久!古鏡已碎,他的身體……也快到極限了!我們必須趁現在,毀掉祭壇核心,切斷這力量的源頭!”
他的目光,猛地投向了那仍在低沉嗡鳴、作為一切災難源頭的“源核”黑匣!
此刻,那黑匣表麵的符文流動速度因為蛇神之力的凝滯而變得紊亂,它本身似乎也感受到了來自古鏡力量的威脅,嗡鳴聲中帶上了一絲尖銳和不安。
機會!這是張九歌用命換來的、唯一的、也是最後的機會!
“胖子!楊參!初一老爺子!幫忙!”胡八一強忍著靈魂被撕裂的劇痛,掙紮著想要爬起來,衝向那“源核”黑匣。但他身體一軟,又差點栽倒,雮塵珠與殘留蛇神之力的衝突依舊激烈,讓他虛弱不堪。
“老胡你彆動!告訴我們怎麼做!”王胖子見狀,眼睛都紅了,他一把抄起工兵鏟,就要朝那黑匣撲過去。
“彆硬來!”sey楊急忙拉住他,她相對冷靜,快速分析道,“那黑匣是能量核心,硬碰硬可能會引發更劇烈的爆炸!必須找到正確的方法!初一老爺子,您知不知道這祭壇的核心,或者說,摧毀‘源核’的關鍵在哪裡?”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靠在骨骼上,氣息奄奄的初一。
初一老爺子渾濁的眼睛望著那與蛇神之力抗衡、身影在青黑光芒交織中顯得無比渺小卻又無比高大的張九歌,眼中閃過一絲複雜至極的光芒,有震撼,有敬佩,也有一絲釋然。他艱難地抬起顫抖的手,指向了祭壇中央,那三尊拱衛著“源核”的雕像,尤其是……最中間那尊鬼母雕像!
“破……破其……根基……鬼母……腳下的……漩渦……是……能量……轉換……的……節點……毀掉……它……或可……切斷……聯係……”
他的聲音斷斷續續,幾乎微不可聞,但每一個字都重若千鈞。
鬼母雕像腳下的漩渦!
眾人望去,隻見那漩渦圖案在暗紅光柱和蛇神之力的灌注下,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轉著,散發出強大的吸力,甚至連光線靠近都被扭曲。它仿佛是這祭壇陣法的心臟,將“源核”提供的能量和蛇神降臨的力量,輸送到惡羅海城的每一個角落,維持著這個放逐空間的存在,同時也溝通著虛數空間。